“嗯……我初中的时候,那时候她大概是画画瓶颈,很多天坐在画板面前动不了一笔,没有收入,我也看得出来她压力大,就偷偷逃课去给小饭馆做工,被她发现后,她打了我一顿,那是她第一次打我。那以后就有些收不住了,她好像找到了发泄途径。后来有一次,我的爸爸,没错,我猜得到,我的爸爸找过她,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一定不愉快,她回到家的时候我正放满一盆水,准备洗澡,她把我摁进了盆里。”

“我差点溺死,她在最后一刻回过神来了。”

“那之后我就很怕水,下雨天空气里全是潮乎乎的味道,我就会呼吸不畅,也听不得水声。”

白栋沉默了一会儿,窗外的雨声便见缝插针地清晰起来,他好像感受到了被水涌入口鼻,几欲窒息的感觉。

“你的母亲如果得到疏导和治疗,并不会发展到那一步。”

“我知道,这些话任冬眀也跟我讲过。”

白栋一时不晓得该怎样接话,和他讲这些的的陆乌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心理障碍,但也许这只是伪装,他是有心理障碍的,他住在精神病疗养院就是最有效的证据。

“好了,我现在该告诉你为什么我会想要你来照顾我了,准确地说,应该是治疗我。”

“我丢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记忆,我呆在这里,就是想要有人帮我找回它。”

“我有没有杀了我母亲。”

陆乌抱着枕头,在说完这话的时候,才终于流露出一些不稳定来,他看着白栋的眼睛闪烁,然后低下头,把脸埋进枕头——织物与棉花的干净的气味里。

“我会尽我所能。”白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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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乌睡着后白栋轻轻退出了404,他现在除了给娱乐室排节目单,似乎已经完全成为了陆乌的专属医生,眼下没什么事情,就回办公室休息。

他翻出了那本诗集,接着上次停下的地方继续读。

梦里我已经腐烂

根须被雨水泡胀

但是当我醒来竟是无垠的无垠的艳阳

像发射那般破土

茎叶四散

你以为这是新生吗

不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绑架

直到馥郁的恶魔之花绽放

直到饱含毒液的禁果硕坠

直到世界上最好的伐木工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窗外突然响起了几乎显得蹊跷的吵嚷声,9号楼一直以来都很安静,并且未曾被打扰过。白栋合上书,走到窗前。

楼下停着一辆吉普,也确实只有这种车才能沿着那条坑坑洼洼的路开上山腰。有个穿着约束衣的男青年被抬下车,他一直在奋力挣扎,两个高大的护工都架不住他,他戴着口塞,发出呜呜的,像求救一样的声音。

这个时候任冬眀走出了楼,他停在男青年面前,那个人就突然安静下来了。

白栋看见他哭了。

任冬眀伸手解下他的口塞,把手指伸到了他的嘴里。

之后便是一阵混乱,护工掐了男青年的下巴,把任冬眀血肉模糊的指头从脱臼的下巴里拿出来,旁边的护士抬着他的手,要让他进屋包扎。

任冬眀并不理会,而是蹲下身,凑近被摁跪在地上的青年,白栋听不到他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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