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即将离岸,船底的阵法已经开始运转,能感受到清晰的水行之力在托举船身。

顶层舱室内,吴妄倚靠在书桌旁,满目思索,一动不动已有片刻。

虽然,那个算卦的老头并未直接跟上来,但自己被盯上的事,已是八九不离十。

正经卦师,能直接拦路说别人有血光之灾吗?

吴妄故意给了那些钱帛作为试探,对方第一反应并非护住那钱帛,而是端着玉币,下意识想要多跟他说话

骨子里不重视钱财,这能是职业江湖骗子的表现?

就,很不专业。

此时虽祸福未显,但不能拖累素轻。

轻轻吸了口气,吴妄已是有了决断。

让左洞真人带林素轻先行一步,自己稍后自海中藏身等后面的大船,藏形匿迹混去人域。

大意了,没有提前闪。

也确实没想到,季兄背后的势力,能直接捕捉到他南下的行迹,在此地寻到他。

巧合?

虽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吴妄不能寄希望于可能二字。

这要是那卦师突然在门外现身,笑呵呵地问自己一句:“试炼吗,小盆友,九成九会死的那种。”

自己将会无比被动!

咚、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拐杖敲打船板的响声。

甚至,吴妄耳中只剩下这般声响,海天之间无比宁静,大船各处的喧嚣消失无踪。

吴妄面前的舱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又不知是被谁打开

有道身影,无声无息、缓缓自吴妄门前飘过。

这是个老人。

灰白长发随意披散,肩披蓑衣、手拄长杖,那初看似乎颇为普通的苍老面容,却让人留不下半点印象,过目就忘。

这老者即将飘过舱门时,扭头看了眼吴妄。

吴妄心底一紧,若非自制力够强,差点直接甩出去数十只水晶球,直接展开星翼逃命。

待那老者身影刚飘过门框

“小友可是熊抱族少主,熊霸?”

身后突然传来温和的呼唤。

吴妄浑身僵硬,鸡皮疙瘩挂满手臂略微扭头,那刚刚从外面飘过的赤脚老者,此刻竟诡异地坐在窗边桌旁,似是在笑。

且,吴妄还是无法记下此人的样貌,只能感觉对方在和颜悦色的笑着。

冷静,不要慌。

吴妄心底立刻有了决断,做出一幅目瞪口呆状,抬手比划着刚才外面划过的身影,又看向窗边坐着的身影,略有些口干舌燥。

“哦呵呵。”

这蓑衣老者扶须轻笑,将木杖倚在桌旁,缓声道:

“年纪大了,有时总是会控制不住神出鬼没。

来来,小友过来坐,莫要拘谨、也莫要害怕,此次我是为了你怪病而来。”

吴妄沉吟几声,问:“敢问,前辈您是”

“你可以当我是一名普通医者。”

这蓑衣赤脚的老者凝视着吴妄,双手摁着膝盖,坐姿颇为潇洒。

他解释道:“此前我有一个弟子去北野采药,凑巧被熊抱族族长遇到,请去为小友医治怪病。

后面似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之事,这些倒是不太重要。

我这弟子离开北野后颇为困扰,差点魔怔。

他行医三千六百多年,活人无数,医人无算,竟完全找不出小友怪病病根在何处,心底困苦不已,前些时日忍不住去我隐居之地寻了我。

他说,你这怪病十分诡异,非心病、非身病、非神魂有恙,实在判断不出病因。”

吴妄眨眨眼,脑袋后冒出一只只气泡,其内浮现出某段黑白画面的剪影。

那,是在自己十一岁时,某个晴朗的午后。

父亲乘着飞熊从天而降,带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穿着绸面青衣长袍的老道,这老道的表情很是自信,周围族人的表情很是敬重。

不久,几个壮汉将这老道扛出王庭,轻拿轻放地扔在草地上。

老道双目无神的躺在那,任凭药箱砸在身上也没什么反应

过了一阵,老道竟老泪纵横,起身看着苍天,留下了一声哭喊,便在族人们那惊讶的目光中驾云而去。

那声哭喊,吴妄到现在都记得,是那般不甘、那般痛苦,也让他有一丢丢的内疚。

“不这病,太难了!”

后来,也就有了父亲熊悍挂在嘴边几年的吐槽:

吃草能治病?还能补元气?可笑!

吴妄每每想到此处,只能暗自摇头,感慨自家老父亲并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前辈您!”

吴妄嗓音一颤,眼底燃起了两团火焰,小声问:“难道是袁神医的师父?”

“不错,”老人眯眼轻笑,扶须轻吟,“我本是要去北野寻你,没想到在此地偶然遇到,此时那怪病可痊愈?能否让我诊治诊治?”

吴妄关切地问道:“袁神医还好吗?”

“他没事,就是此前太自信了,这世上哪有能治所有病痛的神医?”

老人温声道:“小袁只不过擅长治男子之隐疾,按理说跟小友你怪病刚好对口,没能看出病根,对他打击颇大。

不过还好,此时已振作起来,继续游方天地之间、行医仙俗之地。

怎么?小友莫非、信不过我医术?”

吴妄挽起衣袖快步而来,口中连道:“有劳前辈,有劳前辈。”

老人扶须点头,待吴妄坐在一旁、才伸出胳膊,手指摁在他脉络之上,笑道:

“小友如此便信任了我?”

来了来了,果然是带着考验性质的试探。

吴妄笑了笑,也不收回胳膊,正色道:

“一来,若前辈有害我之心,一根手指足以灭我神魂。

在前辈这般高人面前,我花花肠子再多,不如多保留几分真诚。

二来,知我怪病者不多,知我身份者,在此地更不多。

前辈除却与袁神医是师徒,应当还从其它渠道得知了有关于我的讯息比如季兄、泠仙子,或是他们身旁那位真仙境老师。

三来,前辈您所说的条件,我很难拒绝。

这怪病折磨我已近十年,无时无刻都在打击着我作为男儿的自信。

若有希望治愈,哪怕是冒险些,我也认了!

前辈,请!”

“哈哈哈,不愧是北野大氏族之少主,十八岁就有这般见识与胆量,不错。”

老人扶须轻笑几声,两根手指抵在吴妄的手腕。

这一瞬,吴妄突然看清了这老者的面容,记忆中出现了这位老人的音容样貌。

老人年轻时应当也是英俊神朗,此时只能说是慈眉善目。

清瘦的面容虽显苍老,却没有多少皱纹两颊血色温润,但又给人一种生机败落之感。

很快,这老人微微皱眉、沉吟不已。

吴妄一颗心也提了起来,注视着这位大佬,心底的念头颇为复杂,又好奇这老人的身份,又想知道自己这怪病到底能不能有解。

过了大概片刻,老人口中吐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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