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这些言语让顾恒忍不住泪如泉涌,哽咽地开口:“父……侯爷,我、我……”
顾衍抬眼看他,素来清明的眼神中竟有一丝浑浊。
他不孝,竟教父亲如此难过!
而面对最亲密的人,又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顾恒在心里下定了决心,长呼一口气,“侯爷,我有一件非常紧要的事须得与你说。”
“何事?”顾衍问。
顾恒道:“此事只能你我、两位兄长知道,绝不能让第五人探听到一丝一毫,否则我,还有顾家,都会有灭顶之灾。“
顾衍沉默了片刻,见顾恒神情严肃,示意顾琢:“你去吩咐长夜。”
顾琢点头,与顾长夜说了两句,很快又回来。
回来时,顾恒突然又向顾衍跪了下来,猛一叩首,抬起身,眼泪已经滑了下来,“父亲,我就是阿恒。”
顾衍不可置信,踉跄了一下,“你说什么?”
顾瑜和顾琢亦不敢相信。
顾恒又重复了一遍,“父亲,我就是您的不孝子顾恒,大哥、二哥,我就是你们的三弟!”
“怎么可能?”顾琢惊道,“你分明是珩表弟,这样子不曾变过,几年前我还曾去长亭郡见过你。”
“是啊,珩表弟,你是不是糊涂了?”顾瑜亦道。
顾恒摇了摇头,非常肯定,“我没有糊涂,也不是疯魔,虽然我现在的样子变了,但我真的是顾恒!我记得自己是在大理寺服毒自尽的,带毒-药来的是张立春,而张立春表面上是卫明楷的人,实际上听从先帝的号令,是先帝安插在四皇子身边的暗桩。”
“这件事旁人都不知晓,就连卫明楷自己也不清楚,只有我查出了蛛丝马迹,先帝原本属意的储君人选是卫明楷,但没想到被六皇子卫明桓摆了一道。”顾恒想起了往事,多少有些哀伤,“这件事我与父亲谈过,父亲应当清楚。”
若非如此,顾家也绝不会鼎力相助四皇子。
顾衍点了点头,几乎有些站不稳了,“这等关乎顾家生死的私密之事,我连阿瑜、阿琢都不曾告诉。你……你当真是阿恒?”
顾恒道:“父亲,我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当日我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却不想竟然活了过来,只是变成了珩表弟的模样。”
顾瑜和顾琢听到此处,面面相觑,整个人震惊得回不过神来。“三弟?”
顾恒道:“大哥二哥若是不信,我还能说出一些证据。”
随即讲了几件小事,甚至包括幼年的小秘密,这些都是兄弟三人清楚的,旁人查也查不到的。
“你不必说了,我们信你。”顾瑜作为长兄,多少理智一些。
而顾衍已然老泪纵横,“阿恒,当真是你啊,阿恒?”
他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将顾恒从地上扶了起来,顾恒点头道:“是我,父亲,我回来了。”
“我莫不是在做梦?”
“是啊,这事太过玄幻了。”顾琢道,“难怪昨日我一见你,你便叫我二哥,难怪我一直觉得你的神情态度与三弟很像,竟是……竟是如此。”
“此事断不能让旁人知道,否则三弟恐怕会遭受难以想象的可怕遭遇。”顾瑜说道。
顾衍十分赞同,“你们兄弟二人闭紧了嘴巴,哪怕是做梦,也不能说出这件事,否则阿恒有个好歹,你们……”
“儿子明白。”两人齐声道。
将这个秘密说出口,顾恒心里也落下了一块大石头。他无比庆幸能有这个机会再见到父兄,也非常感谢原本的顾珩,若不是借用对方的身体,如何能再世为人?
父子兄弟四人一阵感慨之后,顾衍示意顾瑜将书桌上那封密信拿过来,“阿恒,有件事我原本就要与你说的,是关于当今陛下与现在的你。”
顾恒疑惑道:“卫明桓能有何事?”
顾衍将那封用红漆涂过的密信递给顾恒,“你自己看看,阿瑜,你讲给他听。”
顾瑜开口:“自从一个月前,我们的暗探发现,楼涤玉不在羽林卫任职,被陛下派出去了。随后,长亭郡就传来消息,发现了楼涤玉的踪迹,他好像在查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我们却不清楚。”
顾恒看到密信中写道:“疑似寻人?”
顾瑜道:“阿恒,你很清楚,楼涤玉是什么身份,他是陛下的暗侍卫首领,除非有大事发生,否则不可能亲自出动。”
这一点顾恒当然明白,“你们怀疑他要找的人是我?”
顾瑜道:“只是怀疑,因为他去过寒山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次的行动,应该是针对的我们顾家。”
顾衍补充道:“陛下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这六年来一直大力推崇新式科举,重用寒门学子,很可能想要铲除世家势力,所以拿顾家开刀。”
顾恒反复看了两遍密信的内容,揣度着卫明桓的心思,“父亲说的言之有理,如今顾家顶着谋逆的罪名,他若想动手,现下这个时机的确要容易许多。只要顾家倒了,剩下的世家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不过,我还想再看看。”顾恒思索道,“卫明桓虽然喜欢险中求胜,但才刚刚即位不久,收拾烂摊子巩固权力也需要一段时间,他没必要这么快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还有个蠢蠢欲动的顺亲王,他尚无子嗣,兄弟们又虎视眈眈,稳定朝堂是重中之重,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个春风得意就作死的人。”
顾琢亦道:“参考淳明帝想削番,结果导致诸侯之乱,今上还得掂量掂量。”
“嗯。”顾恒再次看了一眼疑似寻人那四个字,总觉得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是关于顾家,而是关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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