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能做表面功夫深层功夫实在是没有。

道理她都懂,该说的确实

难以开口。

以前还要担心会不会玩到大半夜扰民,这几天氛围死气沉沉到可怕。

云欢这么习惯尴尬的人都有点习惯不了。手里的琵琶弹不出味道,情绪不对,水平比往常差了一大截。

她演奏完喃喃道:“爷爷,我知道弹得不好刚才轮指没处理好但我这两天我太累了”

一反常态平常她犯一点错误都要把脸皱着成苦瓜的云老爷子反倒笑嘻嘻地“老头子我又没说要骂你。”

“啊?”云欢怔住了会,“您说什么?”

“感情在你眼里爷爷我就是这么个严厉的人啊?”老爷子说“阿欢,宁音还是有一点适合你琴里有人情世故了。”

云欢默默在内心吐槽,平常爷爷也没点不严厉的样子。

“以前爷爷总说你,弹琴太完美。”老爷子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说,“去北宁一趟能改正你这些臭毛病倒也是极好的。”

云欢其实不太懂老爷子说的概念。

以往爷爷给她的评价就是“完美像是机器”,能用最纯熟的技巧去表达出一首曲子,但毛病也在这儿,她的琴无法和作曲者感到共鸣。

讲白了就是机械。

她对曲子的感情理解,多半用于老爷子死命灌输理念,和她死命练习揣摩。

云欢问:“可我刚刚明明弹错了,也没有以前弹得好。为什么会是进步了?”

“很多曲弹不好,是人生阅历和经验。你出去走了一趟,可能认识了新朋友,学了新知识,阅历增长,对曲的理解也自然更通透。而且,谁说你进步了?”老爷子睨了云欢一眼,“知道自己弹错还不好好练?”

“是,爷爷。”

老爷子嘱咐道:“在宁音能学到东西是好,不该玩的不该去的,不要让自己分心,明白吗?”

云欢:“嗯。”

现在爷爷算是默认她可以在宁音上学了,可一旦爷爷知道她在rp玩流行摇滚,她会当场被打包回南汀,回到那个小寺庙里面壁思过。

电话结束,云欢把琴收好下楼。

裴颂辞在一对一的复盘,平常都是纨绔子弟在裴颂辞这儿跟熄了火似的。

这大概就是纨绔头子的本事吧。

复盘快结束,慕蓝伸了个懒腰,“师父别念了别念了,我都快秃了。这首曲我保证能练下来,不然我明天就叫蓝慕。”

江易序:“我看你啊,趁早改名吧。”

底下哄笑一片。

“阿欢练习结束了啊,过来吧。”慕蓝朝着云欢打招呼。

云欢点了点头,她那颗敏锐的小雷达又开始作妖了,很清晰的,她下楼的那刻轻松的氛围转瞬即逝。

大家避开了看着她的眼神,像是怕尴尬那样。

她也觉得,很尴尬。

裴颂辞揉了揉她的头发,“别乱想。”

云欢垂眸应了声是。

“我说件事情。”裴颂辞说,“明儿个周末,去团建,为时两天。地点定好了,人不准缺。”

“团建?!”慕蓝震惊了,“卧槽,那是不是不用练习了?”

白涂:“rp加班小队,立刻原地解散!!”

“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没睡醒。”江易序无情地戳破他们的幻想,“阿辞那套别墅里,该有的乐队设备都有,练习谁都别想落下。”

“”

美好的团建一时间听起来,就不那么美好了。

正巧今天周五,随便收拾收拾就能出发。团建的地点在里宁音不远,开车过去方便。

慕蓝挽着云欢的手,走在队伍后面,“你别想太多啦。白兔哥他们也急,只不过这次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针对你的意思。”

云欢闷闷地说:“知道。”

“你别难过,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慕蓝说,“你看我这个半吊子水准的都在好好练习了,我肯定能帮你劝动他们的。”

江易序:“别闲聊了,阿蓝你上谁的车?”

白涂的车是四人座,裴颂辞开的那辆帕加尼。

慕蓝想跟云欢一起,能让云欢和白涂他们拉进点距离,顺便在车上当个活跃气氛的。

“江狗,不然你过去和裴少一辆?”

“阿辞那样,像是想让阿序上去的吗?”白涂偏头问。

云欢知道他们话里不是这个意思,大脑却忍不住把一句话翻译上十几遍,“我过去吧。”

“诶阿欢!”慕蓝没喊住人,偏头过来瞪了眼白涂,“不会说话就少说。”

“我又没说错。”白涂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嘀咕道,“阿辞就差跟花蝴蝶似的勾引阿欢了。”

“”

云欢坐进车内,她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绿影,摩天大楼占满了高处,低低轰鸣的引擎声就像她被搅得乱七八糟的心情。

裴颂辞看了她眼:“还在想?”

“嗯?”云欢回过神来,“没有。”

“那像是没有的样子?”裴颂辞说,“边上有糖,自己拿。”

云欢愣了几秒:“你不是不喜欢吗?”

在rp久了对他的喜好也略知一二,连在rp练习的时候她都戒掉了带糖的习惯。

透过玻璃映衬进的五光十色落入少年眼底,他漫不经心道:“你喜欢就好。”

云欢伸手揉了揉眼睛,昨晚睡不着通宵练琴,现在上车没多久她就睡着了。还睡了一路,外面从天光大亮变成落日余晖。

云欢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从座位上坐直身子,肩膀上的外套顺势滑落。

这是刚才,裴颂辞身上那件。

烟蓝色的卫衣外套,带着他身上的干净的冷松香。也不知她睡了多久,似是也沾染了他的气息。

云欢把外套整理好放在臂弯,心里还在想等下自己这个路痴该如何摸索到和他们会合。

刚下车,少年身后是橘色落日,他指尖燃起往上袅袅的烟雾,懒散地看着周边的绿影,颀长的身影融入浪漫。

像是在等什么人。

少年的视线抬起,映着余晖遥遥相视,红色的枫叶飘摇落地。

他那双眸子,像盛着秋日温柔,化不开的深情。

云欢走过去把衣服还给他,“在这儿干嘛?”

她注意到,他拿着烟的手远离了她。

“等你。”

云欢讷讷地应了声,她很守时间观念,基本没人等过,“你可以叫醒我的。”

裴颂辞轻描淡写:“想看你多睡会儿。”

“”

云欢眨了眨眼眸,刚睡醒的雷达迟缓,少年低沉的话语潜入心底。

他说的是“看”?

没来由地,耳朵红了些。

凌团建地点在平谷,算是北宁少有的安逸,乘着观光车上山,遍地枫叶融合暮霭,漫天橘色染上枝头绿叶,风吹便能化了都市喧嚣。

云欢闭着眼睛,凉风灌入神经末梢,清醒又自由的味道。

也多亏了这景,她也不需要去管那些难忘的尴尬了。

边上很清晰地传来一声“咔嚓”动静。

云欢回过头,正巧看到裴颂辞还没来得及放下去的手机,他也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大大方方地盯着她眼睛看,仿佛偷拍的人不是他。

云欢有些想笑,觉得这个场景太似曾相识了,跟她那次开闪光灯的偷拍没有任何区别。

“应付裴爷爷?”

裴颂辞正看着手机,也没直接回她的话,“记录。”

云欢理所当然的认为是rp团建需要的记录:“我们直接去找他们吗?”

“他们在玩山地滑车,我们过去太晚了。别墅集合。”

“这样。”

观光缆车到了,慢悠悠地走在林间小路,往前望是席卷幕布的山,空旷无际的天。不远处是钟声低鸣的寺庙,黄墙灰瓦独立林间。

云欢的视线定格在那儿。

裴颂辞问:“信神?”

云欢回答得很果断,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信。”

裴颂辞挺意外的,“看起来可不像。”

“你不信我说的吗,我挺信的。”云欢虔诚朝圣。

滴滴答答的雨忽然砸在衣袖上,转眼夕阳变成猝不及防的惊喜,骤然而起的雨声淹没了她的声音。

云欢伸手去接雨水,“下雨了,神也不信我。”

灰蒙的天色勾起淅淅沥沥的回忆,打在手背上的雨滴格外的疼,像每一次过往给她带来的教训痛楚。

她想起那一句贯穿她人生的“灾星命格”。

从北宁到南汀的爷爷家,再回到北宁的平谷。

神还是不信她。

神不偏爱她。

冰冷的雨滴钻进她的手心,少年温热的手掌覆盖在雨滴上。

那点冰冷的雨水连同痛处的回忆被慢慢融化,湿腻的触感游走在指尖。

云欢错愕了几秒,少年牵着她的手,她被他带着走。

“你说了,我就信。”朦胧的雨雾为少年的眉眼氤氲开水汽,低沉的声音越过,“小朋友,不知道躲雨的?”

云欢生出些奇怪的念头。

裴颂辞像是她随遇而安里的意外。

他总能打破她那些灰色的记忆。

雨送的这份惊喜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云欢的行李和慕蓝的放在一块儿,然而慕蓝他们还没回来。

地毯下错落着一片水渍,云欢站在门口,在思索该如何是好。

裴颂辞拿了件干净的毛巾,直接盖在她的头上。

白色遮挡了视线,云欢能感受到少年摩挲在发间的手,她有些不自在,伸手扯下挡在眼前的毛巾。

“我自己来吧,谢谢。”

裴颂辞轻轻嘶了声,像是对她这个态度有些不满意。

“能照顾好自己?”

“可以我又不是三岁小朋友。”云欢垂眸擦着头发。

这大概是他的房间,灰沉的色调和裴宅那栋差不了多少。

“和小朋友也没什么区别了,小朋友。”裴颂辞带她到衣帽间,“选衣服,这件?”

云欢扫过一圈,犹豫不决,“我穿,不太合适吧。”

裴颂辞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慢声问:“你确定,不穿吗?”

“”

雨滴的黏腻感蔓延上来,云欢才发觉即便刚才用他的外套挡了雨,现在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大半。

少女慌乱地拿浴巾遮住,从耳根到后脖颈都蔓延上粉色。

“裴颂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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