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楼喻是怎么藏的。

楼喻身体前倾,单手托腮,压低声音道:“莫非,你是想用雪盐与北蛮换取马匹?”

北蛮缺粮少盐是常态,他们需要粮盐,而大盛需要马匹,按理说,双方是可以互利互惠的。

但大盛有不准互市的禁令,被人逮到是要坐牢甚至杀头的。

郭棠神色一凛,“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与北蛮互市?”

“吉州与北蛮接壤,边境百姓经常暗中与北蛮交易,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当我不知?”

楼喻一只手把玩茶盏,笑容温柔道:“咱们庆州与北蛮不过隔了个吉州,你身为知府之子,能搭上北蛮马贩这条线,不稀奇。”

郭棠:“”

他狠狠喝了一口茶,色厉内荏道:“你还买不买?不买就算了!”

“当然买,”楼喻将点心碟往对面推了推,“不过,我需要你帮我引荐北蛮马贩,作为报答,我稍候便让人送礼去贵府。”

郭棠本还不愿,听到礼物眼睛不由一亮,“什么礼物?”

楼喻卖关子:“看到就知道了。”

他起身,慢条斯理道:“约个时间,你替我牵线搭桥,如何?”

郭棠一脸为难,“你让我想想。”

“好。”

回府之后,冯二笔侍奉案前,欲言又止。

楼喻好笑道:“有什么话就说。”

“殿下,郭公子提及马贩,会不会是个陷阱?”

楼喻捧着一本游记,翻了一页道:“你是说,他想诱我入套?”

“殿下之前用雪盐抓他现行,他会不会反过来坑害殿下?”

楼喻颔首,“你说得有道理,那就先让三墨去探探马贩的底细。”

他其实并不担心这是陷阱。

郭棠就算想给他安个杀头的罪名,直接用贩卖私盐就成,不必大张旗鼓绕这么大弯子。

他之所以装作为难的模样,不过是想增加自己的筹码,换取更多的利益。

楼喻不怕他贪利,就怕他不贪利,希望他送去郭府的礼物,郭家父子能够识货。

郭府,郭棠兴致勃勃打开木匣子,看到里面叠放的纸张,不禁问长随:“就这?”

长随点点头,“世子殿下送来的只有这个。”

郭棠不敢置信:“他送我纸做什么?难不成是嘲讽我不学无术,让我好好练字?”

“什么练字?”

正值郭濂散衙回府,听到他的话,不由问道。

若是他这儿子真能定下心思练字,他晚上睡着都能笑醒。

“爹,”郭棠将木匣递给他,“楼喻送我的礼物,我不需要,你拿着吧。”

郭濂随意一瞟,也很纳闷,那个心思深沉的小狐狸送纸做什么?不会在纸上抹了毒要害他们吧?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郭棠闻言惊呆,“爹,你把楼喻想成什么人了?”

郭濂冷哼:“他本就心思坏!就你成天上赶着找他玩,你看他如何待你的!”

“那也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法子,”郭棠无奈道,“这样明目张胆的坑害,不像他所为。”

郭濂冷静下来,想想也是,遂抱着木匣回到书房。

他倒要瞧瞧这纸里藏着什么玄机。

郭濂到底有些担心,便吩咐下人取出纸,铺陈案桌之上。

这一铺,便察觉出异样。

借着暮色余晖,他发现此纸光滑莹润,色泽玉白,比起他常用的纸,实在过于雅致柔美。

他见猎心喜,也顾不得纸上有没有抹毒,直接抽出一张,用镇纸压实,研墨运笔,在纸上落下一个“郭”字。

但见墨迹清晰,毫无晕染,不由更加爱惜。

“极品啊!”

他抚须赞叹不已,简直爱不释手,又小心翼翼写了几个字,心中甚喜。

他再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般佳品。

“此纸从何处得来?”他问仆从。

仆从莫名:“这是世子殿下送的礼。”

刚才不是说过了嘛。

郭濂肃目:“我是问,世子从何处得来的?”

仆从摇首表示不知。

郭濂叹息一声,捧着一张纸去寻郭棠。

“爹,您的意思是,这纸并非凡品?”郭棠瞪大眼珠子,惊讶道,“当真如此?”

郭濂不悦道:“你不信老子?”

“不敢不敢,”郭棠连忙请罪,想了想道,“楼喻在田庄建了一处造纸坊,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难道这就是他制出来的纸张?”

经过这么多事情,他已经不再小看楼喻了。

郭濂立刻否认:“不可能!他一个藩王世子,怎么可能会造纸?也不知是从哪挖来的纸匠!”

“不管怎么说,这纸都是出自他的工坊。”郭棠感叹一声。

郭濂想得更多,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见楼喻一面。

当夜,丑时。

李树领着一百人,悄悄潜行至府兵营附近。

这段时间的魔鬼训练效果显著,一百府兵今非昔比。他们脚步轻盈,身强力壮,跨越障碍不在话下。

李树及一百府兵,对府兵营的哨位了然于胸。

他们穿着黑色作战服,身影藏于夜色之中,一点一点逼近营房。

李树伏在一处矮墙后,朝身后比了个手势,立刻有数名府兵轻松跳过矮墙,攻向哨位上昏昏欲睡的哨兵。

为了不伤及性命,他们配合默契,一人捂嘴,一人绑缚,接着拿出随身携带的布团使劲塞住哨兵的嘴巴,以防出声。

敏捷又矫健。

哨兵们惊恐地看着他们拖回一个又一个俘虏,心中大声呼喊有敌袭有敌袭,奈何无人听见。

府兵营依旧一片寂静。

与此同时,另一个猎豹般的身影潜入主营房外。

营房门前守着两名亲卫。

霍延轻巧地潜行至两人身后,迅速用手刀将两人砍翻,及时接住倒地的身体,悄无声息地将人拖到一边。

营房里睡着府兵统领周满。

霍延用木刀嵌入门缝,伴随着屋内传来的鼾雷声,一点一点移动门栓,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门栓移开,他推门而入。

许是木门久未修缮,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一声。

“谁?!”

床上的人影惊呼而起,迅速攻向霍延!

霍延踢上大门,与周满缠斗在一起。

周满身形壮硕,拳风擦过霍延耳际,霍延敏捷躲避,击向周满的肩部,两人出招极快,打得不可开交,连喊话的机会都没有。

周满到底懈怠数年,遇上霍延这个强将是他倒霉,没一会儿便落入下风,被霍延一招制住。

“你是何人?为何夜闯府兵营?!”周满半张脸紧贴地面,粗莽着嗓子喝问。

他试图吵醒其他营房中的府兵,向自己的亲卫呼救,然而,没有一个人来。

霍延沉默地绑住他手脚,塞住他嘴巴,将他提出门外。

看到不远处躺着的两名亲卫,周满以为二人惨死,痛不可遏,眼中滚出两行热泪,呜呜挣扎直叫。

霍延:“”

出了营房后,他用布条遮住周满双目,依照楼喻吩咐,将他带入一间僻静的屋子里。

周满知道自己进了敌人的老巢,在口中布团被取下后,并没有大喊大闹,而是冷静地听音辨位。

除了绑他来的,屋子里还有三个人。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一柄尖锐的匕首抵着他的喉咙,他听到右前方有个年轻的声音传来。

“庆王府兵统领,不过如此。”

说话的腔调怪模怪样,似乎不是大盛人。

难道是北蛮的细作?!

周满惊出一身冷汗。

他眼睛被蒙,看不到楼喻正竖着拇指对霍延进行表扬。

霍延见过朝贡的北蛮人,那些北蛮人说官话就是这种口音。

“你们到底是何人!”

周满目眦欲裂,心中万分悔恨。

若是他能加强防备,这些北蛮细作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地闯进府兵营,他的亲卫也不会被残忍杀害!

巨大的悔意将他淹没,他甚至想着一死了之。

“只是想让你帮忙办件事。”

霍延操着一口古怪的官话,对周满道:“听闻庆王府里藏着庆州的军事布防图,你替我取出来。”

周满愣了,庆王府里有军事布防图吗?他怎么不知道?!

“你们消息有误,王府里并没有布防图。”

匕首往前一分,冰凉的刀刃几乎刺入周满的颈部皮肤。

“别跟我耍小聪明!我已捉了你数个手下,你若不替我办事,小心你和你手下性命不保!”

周满正要开口,忽听门外传来喧闹之声,原来是府兵营发现有敌闯入,前来搜寻营救。

他心中一喜,便听那人道:“有人来了!罢了,反正咱们捉了他不少人,谅他不敢违抗!”

府兵们喊声接近,劫他的几人迅速离开屋子。

周满顺利被人救出,却丝毫不见欢喜。

他脸上沉郁冷冽,回到主营后,见两名亲卫尸体已然不见,心中震痛不已,眼眶通红。

都怪他!都怪他!

周满狠命捶打自己脑袋和胸脯,正自责不已,有府兵手执一张字条,递过来,“统领,您看!”

他翻开字条,上面书写一句话:“若想救出他们性命,用布防图来换。”

周满双拳紧握,怒红眼眶。

该死的北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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