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刚刚露了一下头的夕阳,很快就隐没在密布的彤云里。仿佛是一瞬间,黑暗就开始笼罩大地。遥远的紫禁城角楼上,传来报时的钟声。寂静的黄昏里,这钟声显得格外悠长,还略带着点肃杀之气。

一阵寒风吹过,将奉圣夫人身上本就单薄的丝衣吹得几乎要飞起来。看见朱由检那恨不得将自己一口吃掉的眼神,奉圣夫人更加得意,仿佛眼前的朱由检是一头呆头呆脑的猎物,即将掉进自己精心伪装的陷阱。

见蕊儿上来答话,她立即媚笑道:“哎呦,王妃娘娘真是国色天香,不要说男人,就是奴家见了也心动不已呢!奴家差点忘了,王爷刚刚大婚,自然有王妃娘娘陪伴。奴家年老色衰,再入不了王爷的眼啦!”

饶是蕊儿温良贤惠,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瞪了朱由检一眼,心中想道:王爷该不会真的这么荒唐吧?!难道,过去他和奉圣夫人还曾有过私情?

朱由检见蕊儿瞪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尴尬地赔笑,心中也不住地打鼓。这女人到底是谁?说得好像我跟她还有过一腿似的。可是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就算干过,那也是上一位朱由检干的,和哥没半毛钱的关系!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和这位浪到骨子里的美女大战三百回合,哥这小身板恐怕还真顶不住!

见几句话就逗得小两口一个恚怒一个色痴,奉圣夫人得意地笑道:“哎呦,见到王爷只顾欢喜,差点忘了万岁爷还在等奴家前去侍候。王爷,咱们只好下次再见了!”说着径自上轿,逶迤向北而去了。

“万岁爷”这仨字一出口,朱由检顿时如同冷水泼头,呆立在当场。敢情这位也是皇帝哥哥的女人,她可以骚,我不能扰啊!

蕊儿此时再也抑制不住火气,沉着俏脸讥讽道:“王爷,奉圣夫人对您不一般呀!”

朱由检郁闷地试探道:“这个蕊儿啊,其实我刚刚病愈,很多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刚才这个人,我连她是谁都记不得!”

其实蕊儿刚才一时难忍醋意,才出言讥讽朱由检。话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王爷身边的女人,不用想也是成群结队的,以后还不知道要增加多少。虽然自己是正妃,身份尊贵,但想要让王爷专属自己一人,无异是痴心妄想。只是刚才这个女人身份特殊,蕊儿实在无法接受王爷和她不清不楚。

见朱由检并未因受到讥讽而动怒,反而语气低回婉转,似乎还有讨好哀求自己之意,她的心又软了下来,赶忙低声道:“王爷,是臣妾的不是,不该胡言乱语。您真的想不起奉圣夫人了么?”

朱由检赶忙顺坡下驴,鸡啄碎米般连连点头。蕊儿松了口气,心想如果王爷真的想不起来她,那说明他们关系并不密切,更不可能有肌肤之亲。自己被她挑拨几句,竟然怀疑起王爷来,真是罪该万死。

想通了这一节,对朱由检更觉歉然,忙微笑道:“这位夫人是万岁爷的乳母,娘家姓客,闺名印月。万岁登基后,封她为奉圣夫人。”

朱由检装作白痴一般地听着,心中却充满了问号。皇帝的奶妈,那年龄一定不小了。皇帝都快二十岁了,那奶妈再年轻也得三十大几奔四十,怎么看着倒像二十多岁呢?再者一说,皇帝都多大了,婚都结了好几年了,怎么还要奶妈伺候?难道还要吃奶不成?

他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个龌龊的想法驱逐出去。但是,越是不愿意想,这个念头越发强烈,到最后,脑海中甚至浮现出多香艳的镜头。

一路胡思乱想着,不觉已经回到文华门。刚一进门,就见院落中站着一大票人,有男有女,见朱由检和蕊儿回来,一齐跪倒磕头道:“奴婢恭迎王爷、娘娘!”

朱由检在这个世界本来就谁也不认识,倒还罢了。蕊儿却心细,发现这些人的面孔都很陌生,不是昨天见过的太监宫女,便问道:“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一个太监用尖细的嗓音谄媚地答道:“启禀王爷、娘娘,奴才管宁,之前任尚膳监少监。刚刚奉了上命,接任文华殿统领太监。从今以后,就由奴才负责,伺候王爷和娘娘的饮食起居。”

朱由检打量了这个太监一眼,但见他年龄也就在二十岁左右,身材矮胖,皮肤白皙,一双精明的小眼不住地乱转,脸上还永远带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足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的,十足标准的太监相。他心中不禁一阵恶心,同时也涌起对魏忠贤的敬佩之情:看人家九千岁,不愧是能青史留名的人物,当太监都当得气宇轩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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