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城西市前,善音、敦慕二坊,城中的乐户倡家多聚居于此,前后街巷间又有大小乐肆舞坊十五六家,轻歌曼舞四时无间。
当延阁内细雨微风,葳蕤小院,琵琶曲慢,一名琴姬正在窗前婉转弹奏。
中年富商倚在榻上,欣赏琴音,一边观那庭院楼阁间飞檐滴水、雨打芭蕉。
“此是新来的汐娘,擅长清商,并南荣宫调。”这商人是当延阁的主人竹石槐,在琬城经营珠宝,甚通字画,曾行走诸国,富甲一方。
他对身后少女微一招手,“玉翘,你说,这乐声如何?”
薄施了脂粉便显得容貌艳丽的高挑少女,低垂着眼眸,不置可否。
想她也是自幼学艺,没日没夜练功,对这琴姬野路子的架势,自然一眼就能看破。
琵琶曲名宁乔,声声委婉,柔情蜜意,逢迎有余,撩拨得造作。
玉翘暗中观那汐娘,看年纪不止十七八岁,弹到此处已是极限。再往后年龄渐长,若无高明乐师点拨,恐怕也难有什么大起色。
曲音毕了,竹石槐捻须,转对身后的玉翘道,“你也来弹奏一曲。”
“主人请听。”
玉翘上前接过琵琶,正坐身形,铿然弹拨。
同样的宁乔,与汐娘所演分毫不差,听来却乐声清扬,活泼可爱。
南来的曲子,多了许多温柔小意,初听一遍,她也能弹出五六分趣味。
成竹在胸指法流畅,虽还不够纯熟,稳却没什么问题。
到底是雁都教坊里打小练就的童子功。
竹石槐略点了点头。
指歇曲收,玉翘自信没出什么纰漏,抿着唇退后一步。
垮了算她输。
年少吃苦,终身受用——师傅这话,从来都没错过。
“此番宝像未能得手,”竹石槐微笑着饮了一口茶汤,“原是我思虑不周。”
“你也操之过急。”
主人的目光朝她扫来,玉翘恭敬低下了头。
“即日起,你便随着汐娘研习这南来的温香软曲。”
“主人要取的东西,婢子定然拿回。”玉翘暗观主人面色,估摸心情不算差,“只是阿透,数日未见……”
“阿透另有去处,你不必挂怀。”竹石槐将手一挥,示意她该退下了,“好生熟识南音,旁事无需过问,过些时日自有用你处。”
玉翘只能领命。
“谨慎行事,切莫误了功夫才好。”临走,主人又看她一眼。
玉翘低了头,恭顺退出。
突然一阵风吹雨急,窗外的雨点噼里啪啦落在庭院。
汐娘复又坐回窗前,换一支曲子,幽咽弹奏。
南北西东的馆舍,不日又将有新鲜曲目流传。
雨下到近午,渐渐停了。
后日就是佛诞,裘家府院,奴婢仆妇进进出出,已同过节一般忙碌。
“你这女娃,今年也当有十五了吧?”两个妈妈坐在厨下洗菜,头发青黑的姓胡,头发花白的姓元。
裘府内厨里,多半的仆妇都忙着预备敬神礼佛的食材。
眼聪目明的姝白也在一旁帮忙挑豆子。
四姑娘想吃蒸了红豆蜜枣的甜稻饭,她只好来亲自动手。
“八月,就满十六。”
姝白不识字。
姑娘常说,自己的生辰比姝白略早一个月。
不过,姝白却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出生在壬午之年,十月——原本比姑娘还要大一岁。
来府之时,已照文书改过了庚辰。
“十六,”胡妈妈打量她一眼,“很不小了。”
“怎地还是小丫头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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