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路灯勾画着城市的面貌,它们像是古街两边的灯笼,等到凌晨,便会变成泛着凉意的橘黄色。

随着公交车的前进,那些灯光远退到后方,和娄阅的学校一起,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他很少在外面过夜,更不用说和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关于谢鸣雨,他承认自己很好奇,这个人身上的矛盾点和谜团,不亚于那只神奇的杯子。

他为什么会专门负责这只酒杯,又是怎么做到神出鬼没,不用睡觉的?

陪同着这人的降临,娄阅的生活还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灵魂与圣物应当是想象世界的产物,至少不应该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无力负担那些东西。

在思索间,他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从后门下车时,他见到那人就站在公交站台上。

和平时一样,谢鸣雨一身纯色衬衫,衣上永远找不到更多的装饰品,简洁风已然是这人的标配。

看到来人后,谢鸣雨开口道:“你以后如果有需要,可以早点跟我说。”

语毕,他回过身,领着娄阅往公寓内走。

谢鸣雨原本就有打算,因为那间所谓的实验室,用来工作可以,拿来睡觉还是差了一些,而这学生为了圣物,也是遭罪不少,没有一天能睡安稳。

他坐着电梯上楼,没几步就找到了1003这个房号。在开门前,谢鸣雨侧过头说:“你最近都可以住这里,它离你学校不远,白天上课还是方便的。”

门响一声后,娄阅随同跟进,却很快愣在了后面。

桌上的玻璃杯倒扣在花瓶旁,正在灯下反射光线。沙发上叠着一块平整的方格布,黄绿色的格子间,毫无污渍与褶皱。而开放式的厨房间里,炊具明显未被使用过。

这间屋子,更像一个刚入住新客户的酒店式公寓。

好奇怪,这和设想的不一样。他以为这是谢鸣雨居住的房间,但里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生活的痕迹,简直跟样板房差不多。

“你住这里吗?”他问向前面的人。

谢鸣雨摇摇头,回道:“不住。”

“你是特意找的吗?”

“差不多。”

完了,娄阅不好意思了,他以为这是顺带住一下,不算特别打扰人家。可实际情况却是,他真就脸皮一厚,直接蹭了谢鸣雨的好处。

他嘶了口冷气,说:“我以后会回学校住,不麻烦你。”

“没事,你睡这里,我也方便点,省的你逃来逃去。”谢鸣雨在指第一次那回,娄阅跟耗子一样,在教学楼里面玩单人大逃杀,三到五楼无规律乱窜。

“至少我也能有个坐的地方。”

你怎么这么苦?

娄阅隐隐感觉谢鸣雨比他要惨,每次守夜似乎没什么落座的位置,反正事情就暂时定了下来。

这套公寓,装修不错,走的是欧风,面积上下加起来有一百方左右,平常月租估计要六千多。这屋子拿来给他住,有点霍比特人住大别墅的意思,总结为一个词那就是“浪费”。

娄阅坐下来后,颇有种被包养的感觉。一坐就深陷的沙发,把人裹得晕乎乎,还有上面那盏水晶灯,透着点轻奢的调调。总而言之,就是没有宿舍自在。

他想跟谢鸣雨聊几句,但那人一直在看手机,好像在和重要的人说事。

他站起身,凑近几步,冷不防从侧面瞧见了屏幕。娄阅视力正常,右眼5.0,左眼5.2,他无意一瞥,就见界面上有一束香椿芽,它未被人采摘,正在枝头烂漫。

从头像画风来看,这是一位女士。对方打字有些特别,末尾一定会加上句号,示意这段话是完整的,而她开头对谢鸣雨的称呼,用的都是敬语“您”。

她是下属吗?说起来,谢鸣雨的本职工作究竟是什么?

娄阅自认为不会有人真的只管圣物,这又不挣钱,能拿什么养家糊口。

“今天你要做些事。”谢鸣雨完事后,放下手机,他让娄阅把酒杯拿出,并且在当中注入清水,再将这杯水递给了对方。

“乔诗怡和普通人不同,不能这样逗留下去,我们给她一个方向,看她能不能去往圣物拥有的高天。”

娄阅拿住杯柄,水面上晃出了一圈小小的涟漪。他看着这圈水纹,它正在眼下渐渐归一,“你说的高天是什么?”

“高天是归属于圣物的地方,灵魂可以在那里得到安息,从个体回归大全。”有点晦涩的说辞,所谓的高天,似乎和现实世界无关,更像是一个灵魂层面的事物。

说完,谢鸣雨又打算走人了,他关门前,嘱咐道:“我离太近会吓到她,你还是得独自守一下,记得不要把水洒出去。”

咦,你不会要走吧?

娄阅的话还未出口,咚一声,门闭合,那人已经消失在了眼前。如果说来这里之前,他的感觉是无家可归,那此刻,这种错觉又猛地变成了独守空房。

他拿着酒杯,一个人在客厅站了许久,才麻木地接受了事实。根据以往的经验,乔诗怡出现的时间,一般会在零点后,特别是两三点这个档口。

客厅的墙上装着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一直在屋内回响,连带着他的心跳,也逐步加快起来。十二点过后,这间公寓就变成了一个捕笼,他和酒杯是诱饵,等着鬼魂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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