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惠娴皇后刚有身孕不久,皇城中时疫泛滥。为了让她顺利生产,老国君便将她送回娘家去养胎。

本想着到远处安顿能免过这一遭,可惜天妒红颜。

惠娴皇后不仅自己染上时疫,连带家中父母也受牵连,只留下不足一岁的小儿子无人照看。

先帝骄奢淫逸那都是后来了,当初与惠娴皇后感情甚笃,很是放在心尖儿上宠爱过的。

所爱之人临了前始终记挂着自家幼弟,这让先帝如何不应允。

大葬典礼之后,立即派人将廉溪琢接到宫中,吃穿用度和皇子一样,还特意指派文官教他功课。

对于这个弟弟的顾全,许是先帝在位期间做的唯一一件善事。

惠娴皇后香消玉陨,转年孝仁皇后把持后宫。

自古后来居上的待前人子女如肉中刺眼中钉,好几回廉溪琢都差点不明不白被鸠杀。

到底不是正统皇子,皇位再怎么继承也轮不着他。孝仁皇后诞下皇子后,满门心思都转化到与其他妃嫔明争暗斗上。

宫中是非不断,于是老国君将廉溪琢托付给肱骨大臣,让其在宫外养大。日后想起来封个闲散小亲王,也不辜负惠娴皇后遗愿。

至于廉溪琢是怎么在十四五岁就成为口口相传的小恶霸,以及皇城中千金闺秀纷纷避之不及的纨绔子弟的。

慕裎着实没有听清。

他的侧重点并不在廉溪琢为人有多令人发指,听完只悠悠发问。

“这位王爷,和纪将军是什么关系?”

唤月剥栗子的手一顿,瞳孔里映衬出炭火的红光。

“这个奴也不清楚,不过听宫里的老人说,廉大学士是在纪府长大的,和纪将军称得上是青梅竹马罢。小时关系好的紧,可如今一见面就打架,非要争个高下来不可。”

“廉大学士?”慕裎觑眉。

“啊,他最不喜旁人称他王爷,因擅文,陛下两年前亲赐了大学士一职。”

文臣。

尤其大学士是个听上去很厉害,实则一抓一大把的官职。

慕裎对此不甚在意。

纪将军,没猜错的话,就是和皇帝陛下沆瀣一气把营帐扎在梧钰城外,传言能以一挡百、骁勇非凡的那位。

或许这两人都是分别三年里结识的,他以前从未听蔺衡提过。

若有机会。

还是亲自见一见的好。

唤月眼瞧着太子殿下面上阴晴变化,忙把剥好的栗子递过去用作安抚。

慕裎小半日没动弹,坐在炭火边吃零嘴点心吃到此刻。扫了眼香甜的栗子却提不起半点胃口,索性起身到院子里,接着鼓捣他昨儿没劈完的枯枝。

说来也怪,自蔺衡吩咐近日有雪要下,连观赏的盆栽都给他备好后。

一连两日,日头比平时更加灿烂。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直叫人恨不得把床榻都搬出来,在和煦的日光里小憩。

反正太子殿下压根就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是有根据还是随口一说基本毫无区别。

唤月只当他是心里烦闷,拿树杈劈着发泄,折腾一会子累了就会进屋。

不成想隔了半个时辰再去看时,原本霉苔横布的大木头块,竟被打磨成可供两三人同时靠坐的木椅。两头钻了孔,看样子是要悬挂起来。

果不其然,抬头一望风旸就挂在他头顶的树上,伸长了手要去捞晃晃悠悠的绳子。

慕裎人在一堆削下来的枯树枝里。

月牙色长缎在腰间系了个松松垮垮的结,挽起来的衣袖露出半截白皙皓腕。

发丝在他的动作下顺着肩头滑至衣襟,使得面庞若隐若现。

正是这般,才格外显得他恍若初入尘世的仙君,连那点点烟火气都仿佛在他来前不存于世。

唤月看得简直发愣。

风旸忍不住从树上跳下来,一边捡绳子一边埋怨。“被定住了?怎么叫都不带理人的。”

唤月不好意思挠挠后颈,咧嘴道:“太子殿下实在太过出挑,不知怎么的就挪不开眼了。”

慕裎在一旁也是轻笑,拍去衣角沾的尘土,对他勾了勾手指。

“因为以前听过比这更夸张的赞誉,所以对此就不多做回应了。来,本太子亲手做的秋千,给你第一个尝试。”

提起玩儿,唤月哪有半点不肯。

加之秋千还是太子殿下亲手所做,如此看重,其他当奴才的恐怕修几辈子也修不来这样的福气。

他不作多想,见准悬挂到腰间的秋千就往上一蹦。

可惜嘴角还未再度咧开,连人带木椅带绳子一齐重重摔到了地上。

补充,脑袋朝下,补充完。

迷蒙间听见太子殿下煞有介事的对风旸道:“是应该听你的,那下次换根结实点的绳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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