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句周全。

饶是蔺衡有意要降罪,一时也找不出其他错漏。

“既然是太子殿下吩咐的,你就依他照做罢。”

风旸叩首称喏,重新起笤帚去清扫冷焰残灰。

眼神极尖的皇帝陛下随意一扫,倏然发现火堆边像是有几条痕迹很新的划痕。

一时起了好奇,不由辗转脚步向那边迈了迈。

慕裎坐过的团蒲仍旧扔在原地,不过周围切实比之前多了些字迹。

大抵是坐着赌气,顺手捡根枯枝胡乱写着泄愤的。

走近再看,蔺衡脸色陡然一僵。

宛如鬼画符一般的两个大字,正是皇帝陛下的本名。

后头还画着看不出是猪还是狗的动物,中间加了个大大的双横等号。

孤真是闲的。

作甚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皇帝陛下心中暗诽。

转头捕捉到另一个痕迹时,面上的僵硬神情转而化为了道不明的复杂。

吃剩的骨头架子拼拼凑凑,依稀能看出是珍珠鸡生前的样子。

然而旁边地面上多了道相当明显的刻痕。

——是个卍字。

‘留在池清宫养伤,顺便,给孤的鸡超个度。’

‘我可听你的话了。’

蔺衡脑子里同时闪过这两句言语。

原来慕裎所问的是否还在生气,从始至终指的都是偷鸡。

傻子。

皇帝陛下无奈一笑。

赤尾珍珠鸡是少有,但再怎样稀罕,终究找得出第二只、第三只、乃至更多。

可能将他一步步从暗无天日救赎到暖阳底下,真心回护、绝对信任、不见前景也敢站到他这边的人。

世间唯此一个。

这样独一无二之人,怎愿意让他不开心分毫,又怎舍得让他受伤半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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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衡端着点心进门的时候,太子殿下仍伏在枕上睡得迷迷胧胧。

药效挥发,他的脸色比离开那会要明显好上几分。

慕裎许是做了噩梦,眉结微拧,偶尔哼出不适的嘤咛。

皇帝陛下心下一紧,想试试他的高热褪得如何。

不料手刚抬起,床榻上的人猛然启眸。从床榻和墙壁的缝隙中摸出一把袖珍匕首,直直就往蔺衡胸口刺去。

幸而人在病重浑身无力,加之国君大人反应极快。寒光闪过,徒然将空气一分为二,并未伤到什么其他。

慕裎用力捏了捏太阳穴,头昏脑胀、隐隐作痛。

这回是真的清醒了。

见人站住不动,再低头瞧瞧手心里的匕首,他轻声道:“我要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蔺衡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点点头坐下,顺势用糖糕换走凶器。

“在淮北,很辛苦罢?”

慕裎像是想笑,抿抿唇倒咳嗽了几声。“放心,想暗杀我的一定没有盼着你死的多,你本事多大呀,都敢吼我了。”

皇帝陛下莞尔。“逞一时威风而已,吼完不还得给太子殿下鞍前马后,伏低做小么?”

“蔺衡。”

连名带姓的唤声从床榻上传来。

不同于以往平淡的、嘲讽的、气急败坏的。

声音很轻,也很温柔。

“难过的话就别笑了。”

话落。

做皇帝的那个果然敛下唇角,眉眼间泛起深邃的落寞。

“我会护你周全,不论何时,不论何地。”

君王重诺。

一言九鼎。

慕裎颔首:“允了。”

两人相视一笑。

糖糕的甜、药味的苦、炭火的暖,悉数融化在这个意味绵长的笑里。

“趁热尝尝?”蔺衡将千层糕递到人唇畔。

“太久不做了,手有些生。若是难吃,你使个眼色就行,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慕裎挑眉,顺着他的动作咬下半块。

糖糕入口即化,松软非常。

细细咬嚼香甜更甚。

“陛下谦虚了,这样好的手艺不转行当厨子真是.......”

打趣儿的话头戛然而止。

蔺衡疑惑的嗯了声:“怎么了?”

慕裎原本因点心可口露出来的欢欣瞬间消散,眸子里的光一压再压,逐渐化成愤怒与责备。

皇帝陛下见状当即心虚的往后挪了挪。

试图药遁。

未遂。

慕裎死死瞪他,扬声一喝:“说啊!什么时候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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