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不大,只是此刻山林间太过安静,所以显得分外清晰。
唐青眉头皱的更深,他直起身,瞳孔深处两抹星光璀璨,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里有一颗古槐树,树下是一堆乱石和杂草,风吹过的时候显得有些荒凉。
说话的那个人就站在树下,立在乱石和杂草之间,然后顺着那条不算平整的山道朝着唐青缓缓走来。
夜风在那人周身环绕,隐约能看到吹拂而起的深色衣摆。
唐青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细细打量着这位渐行渐近的不速之客。
一顶笠帽。
一把古刀。
一袭深黑色,粗糙,并且有些破烂,甚至裹不住脚踝的麻衣。
一双混着泥水和草屑的破鞋。
以及,别在腰间,一个深红色的酒葫芦。
这位不速之客身上的所有点缀迫不及待闯入唐青的视线,这样的装扮十分奇特,像一位刀客,却更像一个农夫。
而当他真真切切站在唐青面前时,唐青注意到的,却只剩下他的眼神。
这个人的眼神很亮,皎洁坦荡,几乎看不到任何杂质。
显得十分正派。
偏偏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笑意,三分懒散,七分玩味,十分的不正经。
痞性十足。
唐青望着他,沉静着不知该如何回话。
在这座隐匿了无数生灵,却依然孤寂的大山中,遇到这样一个奇怪并且矛盾的人,任谁都会感觉到不自在,可是唐青此刻却没有半点不安,反而有些踏实。
很是莫名。
连他自己都有些恍惚。
直到很多年以后的某个夜晚,当唐青再次回忆起与这个人见面时的心情时,他才意识到,或许这就是一个人的人格魅力。
能让人在不经意间沉入对方的世界。
而此刻,那个人也在打量着唐青,直面而对,痞笑依旧,眼神如初。
然后他突然拨正了自己头顶的笠帽,将左手的古刀插入腰间,装模作样整理了下自己破烂的麻衣,咧嘴笑道:“你好,我叫阿刁,刁民的刁。”
声音清脆,语调不羁,听上去很年轻。
脸上的笑意让他看上去也像是只有十七八岁。
可是每当唐青望向阿刁的眼眸时,对方瞳孔深处的那一份清亮和认真总让人感觉他似乎饱经岁月。
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啊!
“我叫唐青。”
思忖片刻,唐青便开口道:“我也没想到这么晚还能在这里遇到第二个人。”
阿刁微微耸肩,伸手取下腰间的酒葫芦狠狠的灌了一大口,无比舒爽的呼出一口酒气后,举起酒葫芦示意唐青,看到对方摇头表示拒绝后,他嘿嘿一笑,说道:“不要告诉我你跟我一样是来打猎的。”
“打猎?”
唐青有些意外:“我只是一个赶路人,路过这里借地休息会儿罢了。”
这是事实,阿刁却直乐:“赶路?黄泉路吗?这深山野林最危险不过,山下最有经验的猎人都不敢在夜里上山,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天真,谁给你的勇气?嫌命不够长吗?”
这些话很是直接,甚至有些不客气,可是却听不出多少恶意,落在唐青耳中倒像是兄长在教训弟弟一般。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傻了吧。”
阿刁却好像上了头,继续哈哈笑道:“你一定会问我,既然这里这么危险,那我为什么敢上山?”
唐青一愣,很快说道:“我不想问。”
阿刁却没有半点觉悟,他突然收起笑意,脸色变得十分认真…眼神清澈,宛若秋水,然后伸出右手两根手指捏住了帽沿,摆出了一副浪子形象。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像是久经练习。
如果不是这身破烂麻衣还有带泥的草鞋让他有些出戏,光这派头就得有掌声。
阿刁歪头看着唐青,酷酷说道:“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刁,是一名刀客,也是一位猎妖师,自认打遍方圆百里无敌手。因常年杀妖,自带王者霸气,野兽妖魔见我通通绕路,所以我敢上山,也只有我敢上山。”
说到这里,阿刁眉眼一挑,刚准备露出招牌式的迷人微笑,却听唐青缓缓来了一句:“可是现在我也在山上。”
这是一句大实话,换来的却是长时间的沉寂。
有那么一瞬间,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阿刁心想这小天真真的是话题终结者。
他讪笑着扭扭身子,忍不住又拿出酒葫芦豪饮一口,说道:“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这大山中的妖兽对我的气息都太熟悉,所以我一上山它们就全躲起来了,它们一躲起来我就打不了猎,打不了猎我就没法去换酒钱,换不了酒钱我就…”
“说重点!”
“我需要钱!”
阿刁举起手中的酒葫芦,说道:“只剩二两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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