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城的雨越下越大,客栈周围留下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风声更急的时候,能看到地面的积水已经变成了一种浓稠的深黑色调,给人的感觉像是在进行一场罪恶的祭奠仪式。
钟老头就是那场仪式的主角。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一共挥出了多少刀,雪白如月的刀光早已被鲜血覆盖,在这样的黑夜中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那把原本就有些锈钝的大刀多出了很多个细小却致命的缺口,隐隐的裂纹爬满了整个刀身,像是随时都可能断掉。
钟老头在夜雨中剧烈的喘气,体内刀意几乎已经山穷水尽,四境镇魂,挡不住人潮滚滚。
他真的累了。
数不清的皇城军队从更远的地方汹涌而来,几乎无穷无尽,像一阵黑色旋风般席卷了这个雨夜。他们对倒在血水中的同伴尸体视而不见,满眼都是那个疲倦的老头,还有那把沾满血的钝刀。
猎妖盟和三大家族的高手出手间皆是死招,不求自保,只是以命搏命。每一个人的死亡,都在钟老头的身上留下了一个微乎其微的伤口。
当太多的微乎其微汇集在一起,便成了无法忽略,甚至足以致命的存在。
他的左肩几乎已经全部碎裂,暴露的伤口在雨水的冲刷下将疼痛无限放大,即便以他养了几十年的坚韧心性,这一刻也皱起了眉头,在黑夜中开始颤抖。
钟老头低下头,眼中带着杀气和不甘。
前方不远,昆仑城的死士正在步步逼近。
……
一片刀光在夜色间呼啸而过,带着几道浩瀚雷霆从天而降,将钟老头身前敌人尽数逼退。
阿刁随着刀光而来,脸色苍白,眼神却始终清亮认真。
手中古刀向前,指向苍穹,凝聚的刀意便在天边汇聚,隐忍待发,却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毫无顾虑。
一人独战六位四境高手近乎半宿,阿刁再猛也有些撑不住了。
右手紧握古刀,左手将钟老头扶起,阿刁冷声说道:“做了十七年的缩头乌龟,何必非要现在出来逞英雄?”
钟老头惨笑道:“我只是一个在十七年前就该死去的人,能撑到现在全是因为还有你这个希望在。我死了不要紧,你得杀出去!”
阿刁眉眼一挑,方圆数里皆被一片可怕的暗影军潮包围,六位四境高手虽被刀势逼退,却仍在不远处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扑上来。
自己这边两个强弩之末外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唐青,这一场战斗的结局似乎已清晰可见。
阿刁扯了扯头顶的笠帽,吐出一口血沫,皱着眉头骂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不过看现在这架势,八成是不能一起走了。就看临死前能拉几个垫背的了。”
钟老头脸上已没了血色,只是眼神深处的杀气却丝毫不减,他握了握手中的钝刀,不知不觉挺起了脊梁。
阿刁继续说道:“说好的打遍方圆百里无敌手,这下可好了,第一次给别人当保镖就要被看扁了。”
言及至此,少年一步迈出,骂骂咧咧就要再次挥刀向前。
钟老头却忽然开口:“人这一辈子,不能总为自己而活,也不能轻易放弃生存的希望…你若死了,羲族的仇再无得报。”
话音刚落,他的气息突然变了。
刀意枯萎,刀势却骤起。
眼中不见愤怒,不见悲伤,甚至没有半点情绪。
瞳孔最深处是一片荒凉,白茫茫一片。
阿刁望着钟老头的眼睛,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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