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水神却依然只是站在原地,水元力仍在来回游荡,只是却始终没有呼啸而出。
而他的眼神却突然变得无比的冰冷,绵延的水色之间出现了一丝直抵人心的寒意。
沧海心有所觉,发现水神此时已经将目光完完全全落在了自家皇子殿下的身上。
他眼中的憎恶之意毫不遮掩,带着无比强烈的杀意。
而自家皇子殿下此时就坐在马背之上,静静的与水神对视,他眼中的情绪反而是在这一刻变得平静下来,脸上的神色亦变得淡然,似乎并不想让人看到他的不安和担忧。
但沧海却注意到,自家皇子殿下此时握剑的右手已经有些微微发白,显然是用力过紧所致。
沧海知道皇子殿下的内心并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静,只是一贯的隐忍让他不想在任何人的压迫之下低头。
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沧海默然抬起了头,他忽然轻轻迈步,往前方江浪之间走了一步,这一步不长不短,只是刚好挡住了水神的目光。
也就是在这一步刚刚落下之后,四周的风浪顿消,变得无比平静,甚至连夜风都仿佛渐止,隐而不见。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水神面前,目光中带着极强的战意和肃杀之意,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问战。
而水神的眼眸突然被一片黑色盔甲下的幽芒给覆盖,似乎是感觉有些不适应,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随后他便再次与沧海对视而去,片刻之后,他终于再次开口,凝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沧海平静回道:“难道是准备带阿刁回去?虽然他是你们天地神院的人,但毕竟没有签卖身契,总不好限制他的自由,他要是想走,你们又何必强留?”
水神似乎有些意外于沧海的回话,沉默了半晌后说道:“没想到堂堂人神,也要学着别人打起马虎眼了.......不过你既然提到阿刁,那我就有必要提一句,他既然是神院的人,又是周教习最看好的学生,我便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说到这里,他便稍稍停顿,然后再次望向阿刁,说道:“若你愿意弃暗投明,与我回去,那么此前的一切,我都可做主,让神院不再计较。”
阿刁微愣,随后抬起了手中那把古刀,拍了拍白马的屁股说道:“弃暗投明?何为暗?何为明?我怎么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水神很快说道:“人间在明,妖族在暗,你与那只妖走到一起,自然便是投身黑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这些话严肃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每一个人也都知道,在对待妖族的问题上,这位天地神院的水神大人也根本不会开玩笑。
可阿刁却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一件事情般,他抱着古刀笑的前俯后仰,笑得不能自已,甚至是在水神的眼神变得愈发清寒的那一刻,他还是止不住自己的笑意,似是有些癫狂。
等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大笑之后,水神眼中的杀意已经变得愈发浓厚,几乎快要凝结成了实质。
阿刁却仿佛没看到般,他的眼神无比清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随后他便开口,用从未有过的冷漠语气说道:“自我懂事时起,便肩负着家族的仇恨生活在遥远的昆仑城之中,那时我遇到的人,大都是披着人类虚伪面具的野兽,他们为了钱财替人卖命,为了利益能诛灭一个族群,杀人如屠狗,毫无人性可言,虽身处光明人间,心却堕落在黑暗之中......如果不是在孤山之间遇见小天真,只怕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这般单纯善良,仅有一面之缘便能将性命托付与人的傻瓜。如果这样的人来自黑暗,那我宁愿抛弃人间这处虚伪的光明,与他一起奔向黑暗之中。”
唐青看着阿刁,心有所动,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开口。
只是心里自有一份感动升起。
水神在原地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紧皱着眉头,最终说道:“妖族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
阿刁闻言轻呸了一声,对水神的那一份敬畏也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对牛弹琴,便不想再多说废话。
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古刀,无尽刀意呼啸而出,在此间弥漫,这便是他的态度。
水神摇摇头,眼中出现了一丝惋惜的神色,他轻叹道:“若是不愿回神院,那便只能留在这条大江里。”
这句话只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可是从水神口中说出来却带上了无尽的杀机。
玄武神兽在江浪之间缓缓挪动起来,龟蛇之体上散发出的洪荒气息愈发浓厚,肆无忌惮闯入了四百麒麟军联手而起的剑光之中,将那片恢弘浩大的剑光搅碎了一大片,就像是完整的镜子有了残缺,不再那么完美,威势也大不如前。
整条大江都在这一刻动荡起来,惊涛声自远处响起,很快便传来一股深远浩瀚的气息。
沧海在这时轻轻哼了一声,他开口道:“你是当我不存在吗?”
“你应该知道,在这条大江里,你不会是我的对手。”
水神看着沧海,冷冷说道:“我知道你很喜欢打架,也很擅长打架,甚至于你的六境之力,都是在打架的过程中历练出来的,或许在你的认知里,只要你想要打架,那么就算不会赢,至少也输不了......如果你真的这样想,并且一定要坚持和我打一架的话,那么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最后你绝对会沉入江底。”
这句话刚刚落下,唐青皱眉,阿刁无语。
四百麒麟军鸦雀无声。
就连沧海都有些愣住,似乎没想到神院的这位水神竟然会这么嚣张。
而沧海自问修行至今,在这个世界上经历过的战斗不计其数,于唐国边境更是没有一刻停止过厮杀,无论是自己的敌人,还是这个世界上的诸多修士,对自己都报以了无比的尊重。
哪怕是天地神院中七神之一的月神面对自己时都带着很多忌惮,这位水神又怎么敢说出这种大话?
而水神虽身怀一江之力,身处主场,但自己好歹也是一位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六境人神,拥有着跨过大道规则的无穷力量,就算在与水神的战斗中稍落下风,也绝不会被逼至死地才对。
甚至可以说,若不是沧海有心要保留实力,想要在逼不得已的时候带着自家皇子强行杀出去,只怕未必会输给巅峰状态的水神。
所以江浪之间,沧海在很长时间的沉默过后,终于开口说道:“你到底是太高看自己,还是太过于看轻我?”
水神摇摇头,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他忽而指向沧海身后的唐青,话锋一转,沉沉说道:“唐青的体内流着金色的血液,关于这一点,千万人间修士都有见证,而对于一只妖的处置,我想千万年来的做法应该都只有一个......”
他的话没说完,但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妖族在很久以前便被封印在荒芜之地,任何胆敢逃脱的妖要么一开始便被大道规则彻底抹杀,要么就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苟活了一阵,最后还是会被人族发现,然后诛杀殆尽。
妖族的命运,不是被封印,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便是人族定下的规则,千万年来无人敢将其打破。
而水神作为人间最憎恶妖邪的那一类人,心里要将唐青诛杀的念头更是无比的强烈,若不是沧海一直挡在身前,只怕他根本不会说这么多废话,唐青肯定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倒不是担心打不过沧海,正如他所说,若真是打起来,他几乎是稳赢。
他真正担心的,还是沧海背后所依靠的势力。
但凡一个人还没有疯狂到无可救药,应该都不至于想去挑战唐国的尊严。
天地神院虽强,底蕴也很丰厚,但若是因为此事与唐国兴起战端,只怕神院千年底蕴将要损失大半。
月神可以不顾一切的去与昆仑作战,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伤到对方,只能将其困住。
所以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后果。
可是此时的江边一战若是兴起,那必然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沧海若真死在了这里,那么自己可就成为唐国的出气筒了。
水神就算再自负,也绝不会自负到认为自己可以扛下整个唐国的怒火。
而到时候为了神院的未来,说不定水神自己就要被献祭出去,那时候他找谁哭去?
想到这里,水神便有些苦恼,眉眼之间多出了几分无奈。
就连身上的气势都在不知不觉中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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