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袁滂所料,北宫伯玉及李文侯收到中军邸报,果然决然分兵驰援,左右两路防线压力顿时为之大减,不到五六的日功夫,大汉的旗帜已巍然飘扬在郿国城头。而夏育和盖勋的部队同样如出柙猛虎,十数日内也连克长安、富平、池阳叛军,逼近美阳。

可惜袁滂不是神,他只是猜中了故事的上半段,却猜不出故事的下半截。

郿国、礼泉和乾县在大军的猛烈进攻下已逐一攻克,左右两路已然安稳,但美阳战事却并未如他所愿一举而下,反而一直呈现出胶着的状态。

从八月到十一月,整整三个月时间,大汉将士与叛军交战数十次,美阳城下除了双方各有胜负以及连天的战火和横野的尸骨,边章韩遂并未再做任何一步的退让。

“大帅!”

刚抵美阳县城,袁滂便弃马直奔临时中军大帐美阳县衙,一身衣甲伴随着脚步哐哐直响:“大帅,末将刚刚接到京中太史令密报,最近几日可能会有扫把星犯界,不利西北。”

“当真?”

“军中无戏言,末将怎敢戏耍大帅?”

“不利西北?哼!这帮匹夫就知道妖言惑众,我大汉精锐在美阳鏖战数月,却敢说不利西北?若是这等匹夫在我军中,看本帅不砍了他们的人头!”

张温怒发冲冠,一根根胡须如钢针一般,兀地在案桌上一拍,一剑劈在桌上,桌上的作战地图唰得分作两断,所断之处正是扶风以西陈仓以北。

张温猛觉眼前一亮,眉头豁然绽开:“扫把星不利西北?难道说的是是叛军?哈哈,此乃天助我也!”

见张温忽而愁眉不展忽而笑逐颜开,仿佛突然间得了神经分裂症一般,又好像以前听那蔡邕蔡伯喈抚琴一样,忽上忽下回环斗折,袁滂正了正色:“大帅,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太史令既然千里传书,自当重视,大帅却为何发笑?”

“哈哈,本帅所笑非是别人,正是本帅自己!”张温面带笑容安然扶起案椅坐下来看着袁滂笑道,“正可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太史令果然不愧是能够观星象测凶吉之人,一封千里传书便解开了本帅的谜题,足当浮一大白啊!”

刚刚还在说要将太史令斩首示众,现在又不要钱的夸赞,这究竟几个意思?

袁滂越听越迷糊,眯着双眼问道:“大帅,太史令身处千里之外,不谙我军部署,前方军情,所言也无非聊聊几句,究竟什么事值得你这么高兴?”

“公熙,太史令固然不知我前方军情,可你身为大军副帅,怎么也当局者迷了?我军虽身处西北,但美阳城下尚有十万叛军,莫非你也忘记了?”

袁滂一愣,更加疑惑了:“啊?大帅,按你的意思莫非是这扫把星不利于叛军?”

太史令一封书信解决了张温老大的难题,张温顿时仿佛六月天喝了一桶冰水般畅快。

张温满面春风,言笑晏晏的看着袁滂笑道:“正是如此!公熙出自陈郡,未曾与羌狗打过交道情有可原,但既为统军副帅却不知叛贼喜好则实在不该。

与我军对阵的不管是西羌还是东羌,也不管是这参狼、湟中义从、凉州义从,还是勒姐、北地先零和安定诸羌,也不管这些羌人图腾是白狼还是黄羊,你可知道,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

“白石!”

“白石?”

张温淡然一笑,点头说道:“正是白石,若非太史令的千里传书,本帅都差点忘记了这些羌人都是以白石为信仰的群体。羌人有一句老话,叫做:龙来氐羌黄河头。

在远古时期,古羌源于冰雪之线黄河之源,素以白石为图腾,因而东西两羌自古以来便食雪尚雪,以白为善美,而黑为丑恶。每逢丰收、战争、瘟疫甚至娶嫁等有关羌人的一切活动,族中男女都会寻找白石进行膜拜祭礼。

而太史令口中的扫把星,乃是天降巨星,其星落之际,半空必然留下一道白色。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白石既然是羌人的信仰,又未尝不是羌人的破绽呢?若是你我因此善加利用,何愁城下羌族叛军不乱乎!”

袁滂顿然醒悟,霍然起身抱拳道:“大帅,这可是我军聚歼叛军的大好时机啊,这等机会岂容错过?末将愿听从大帅安排,一举恢复我三辅之地!”

“擂鼓聚将!”张温拍了拍袁滂笑了笑,忽然朝门外士兵厉声喝道。

一阵急促的鼓角牛号蓦地炸响,恍若一道惊雷猛的从天而降,顷刻间便响遍美阳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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