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黎颔了颔首,未及说话,突然听得林中“扑棱棱”直响,一只鸽子从远方飞来,落在身后小院篱笆墙内。

孙才火速奔回院中取下鸽子腿上的信笺,递给王黎。王黎一目十行,顺势又交给阎忠,冷笑道:“伯父去年三月从冀州至西凉,一路挥师西进,力挽狂澜稳固防线,三辅之侧方有片刻歇脚之地。

八月中,张伯慎领军十万,接替伯父就任西北统帅,正是全国倚重。本以为可以一血前耻,收复凉州。谁想西征一旦失利,这张伯慎就原形毕露,所作所为果然与先生所料不差分毫。

此人不但与张让、赵忠等辈结党营私相互勾结,甚至与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我大汉不思进取安居一隅之辈何其多也!”

接过纸条,纸上的小篆已尽入眼底:张温除车骑拜太尉欲归,董卓授前将军封台乡侯。阎忠眼神中闪过一丝痛心:“这张伯慎特么的果然该死!他这一退,只怕凉州将永不复我大汉也!”

“先生之言何以见得?”

王黎当然知道阎忠所述在未来的几年中都将逐一变成现实,而凉州从此也将成为马腾、韩遂的天下。

毕竟在后世的时候,《三国演义》不管是书本还是电视他都曾看过几遍。但,他还是想听一听这当代的名士心声,自己首席军师的见解。

“主公以为董卓之辈何如?”阎忠将纸条紧紧的攥在手中,手上青筋直冒。

“先生莫非在考究黎?”

“忠不敢,但忠还是想听一听主公的想法!”

“哈哈,先生,你这可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哦!”王黎仰天一笑,随即正色道,“昔大人见临洮,而铜人铸;临洮生卓,而铜人毁。此事虽不可考,但,单单从此一句谣言便可知董卓素来颇有野心,不居于现状。

而董卓此人,虽然凶狠残暴强忍寡义,却深有韬略武勇非凡,更兼其身经百战久历沙场,在凉州军中威望一时无两。

其麾下也多有虎狼之士,华雄、徐荣等人自是不必多说,李傕、郭汜、董越、牛辅等人也同样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出数年,董卓必然另树一帜,异军突起。”

阎忠叹了口气:“不错!主公所言正是。张温若是尚在长安,董卓等人行事或许还遮遮掩掩,如今张温已返回雒阳,赵忠不过挂名车骑将军,而周慎、夏育等人又同为败军之将,又岂能约束董卓一二?

值此良机,董卓必然将与边章、韩遂等人修复关系养寇自重。而边章等人同样也需要时间和精力来巩固和壮大自己的势力,双方一拍即合。在未来数年的时间内,董卓必定出自凉州,而边章等人也将割据一方自成一国。所以方才我才言道:不复大汉之国也!”

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那天下名士呢?胸中装的除了整个天下的战局,还能有什么!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王黎点了点头,心中的不快一吐而尽,俯瞰着脚下的清河大地,原野上村落林立星罗棋布,旷野中田陌交错麦苗挂穗,临风而立。

“日月穿梭白驹过隙,时间弹指而过。黎来这清河也足足一年之久,在先生、志才、公与和子龙的辅佐下收纳流民,安抚叛乱,治理军事民政,而中原大地更是虹销雨霁,一年到头风调雨顺,清河国民生才渐渐富饶。

看看情形,今年也将是一个丰收年成。只是可惜,大乱之世不日将至,黎也深感时间愈发紧张,不知先生还有何事可教我?”

阎忠晒然一笑:“‘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主公当日所提之方略可还记得?我清河经过一年的修整,虽然还谈不上物阜民丰夜不闭户,但至少也渐渐恢复元气。

同样的,子龙将军结合主公之前提及的新式练兵方式,优胜劣汰深得其法。我日前观之,只觉得兵马雄壮如臂使指,大有万千人吾也敢独往之势,主公又何须忧心?

不过如今的清河仍属大汉一朝,许多顽疾还来不及一一革新,虽然因皇甫冀州之故,清河已经减免今年田租,但毕竟兵出于民,主公还是应早做打算才好。

大乱将至,百姓流离。主公依旧应当减租减税,废除汉室过多的税赋,黎民百姓自然相拥,清河自然还是一番民殷国富的景象。届时,我等再牢据大义,根据天下走势远交近攻,提一旅精兵先冀州而幽并后望天下,何愁大事不成?”

王黎点了点头:“乱世之中文臣安邦治国,谋士运筹帷幄,武将征战杀伐。先生可有推荐之人?”

阎忠闻之哑然失笑:“主公昔日寻觅荀文若、钟元常之踪迹而不得,但主公是否已忘记刚而犯上田元皓,机变无双张儁乂?”

田丰、张合?阎忠的提点雷霆般将王黎劈了个外焦内嫩,这一年来专注于清河国中的民生治理和对荀彧、钟繇的孜孜追求,竟然差点忘记了冀州城中的大贤和良将。

果然是灯下黑啊!

……

夕阳终于渐渐落了下去,梅山的山巅、树木、巨石也渐渐的披上一层薄雾,只看得见一道道优美曼妙的轮廓。一阵凉风掠过,树摇枝曳,裙裾飘飘。空中的云朵也随着清风舒卷自如,千变万化,忽儿好似彩锻曼舞轻织,忽儿恍若海潮波涛澎湃。

王黎盯着白云的忽卷忽舒,感受着山巅列列寒风,拍了拍阎忠叹道:“先生,走吧,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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