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飞过,卷起了千堆雪,伴随着千堆雪飘下的除了无数的滚滚人头,还有千堆血!

凉州之乱这场起自北宫伯玉,经边章韩遂,先后五年波及陇西、南安、汉阳、扶风、安定、北地、金城等大汉诸郡的叛乱终于暂时停止了,止于大汉名将皇甫嵩,也止于叛贼首领王国。

陈仓兵败,王国为韩遂、马腾废黜,叛军集团分崩离析,至此凉州陷入三大叛军的内斗之中。韩遂占据金城,马腾称雄渭谷,而宋建执掌枹罕,远离中原自称“河首平汉王”。

遗憾的是,凉州的平乱本当一战而定乾坤之际,中原大地却重起狼烟,边陲之地朝中再也无暇顾及。

……

“春风晴昼起浮光,玉作肌肤罗作裳。独步世无吴苑艳,浑身天与汉宫香。一生多怨终羞语,未剪相思已断肠。”

中平六年四月,雒阳的牡丹花已次第开放。濯龙园、上林苑、白马寺、南宫和北宫等地一夜之间便画上一层浓浓的彩妆,姹紫嫣红,五彩斑斓。

“雒阳花开,将军倾城。”

这是雒阳城中牡丹花开时的一句谚语。当然,倾城的并不是大将军,而是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外的牡丹花一丛丛、一簇簇竞相开放。娇嫩的花朵妖艳饱满,花瓣重重叠叠,花色更是数不胜收,虽然并无十分的姚黄魏紫、豆绿赵粉,却也生的浓郁清香,五颜六色。

但大将军何进此时却无心赏花,自他从宫中回来以后,他已经撕碎了一件官服,摔了两只酒樽,三只瓷瓶和一方当今陛下所赐的玉如意,并且杖毙了府中两名平常信赖的奴仆。

看着堂下安坐的尚书侍郎郑泰和黄门侍郎荀攸等人,他心中的焦虑依然未消,心中依然恐惧,肥硕的身体如同一个大肉球一般在大堂上来回的滚动,额角和发髻上全是斑斑的汗水,双眼死死的盯着门外,带着点点的希冀。

“报!大将军,司隶校尉袁绍、典军校尉曹操、越骑校尉伍孚求见!”

“大将军,可是出了何事?”

抬起头,见袁绍三人已携手而入,而越骑校尉伍孚更是上心,开口便问。何进心中大定,一颗悬了半天的心终于从云端掉了下来。

这伍孚字德瑜,少有大节,为何进征辟东曹属,随何进在朝中起落,一路从东曹属、侍中、河南尹升迁至越骑校尉,最是忠心不过。

示意三人坐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这才缓步走上主位,何进扫视了一下堂下诸人,这才徐徐说道:“陛下自上月以来,一直病重不能理事,今日午时突然下诏,令本将军入宫见驾托诸后事。

适值本将军下马进宫中之时,上军司马潘隐忽然从宫中出来,谓本将军曰:不可入宫,此乃蹇硕之计,蹇硕欲杀何某也!是以,本将军邀请诸位前来共商此事,诸公可有助我?”

何颙(yóng)欠了欠身,拱手说道:“蹇硕乃陛下心腹,执掌西园八校,与朝中十常侍交往过密。今借陛下病重矫诏以谋将军,必为太子所故,将军不可不察。”

尚书侍郎郑泰点了点头,接过话题说道:“伯求所言不差。陛下有两子,分别为灵思皇后所出太子辩及王美人所出协,而协养于太后宫中,不过八岁,小太子辩五岁,却深得陛下及太后所爱。

自古以来,江山之重传嫡不传庶,立长不立幼。蹇硕既然图谋将军,其后必有太后及张让等辈牵连。下官以为,如今之计自当立斩蹇硕张让,断太后之耳目,扶太子登基。”

“唔!伯求、公业两位先生俱为有理。”何进朝二人颔首,赞许道,“我当亲率大军……”

“不可!”座中一人忽然挺身而出,打断何进的话头说道,“宦官之势,起自仲质之时;朝廷滋蔓极广,安能尽诛?倘机不密,必有灭族之祸。陛下如今尚在病中,将军以何道理挥军入宫?阉宦之事还请大将军细详之!”

视之,却是典军校尉曹操,何进勃然大怒:“孟德中常侍曹腾之后,可是意欲维护阉宦之辈乎?国家大事,你等小辈岂可随意置喙?”

“曹操不敢忘却。”曹操拱了拱手,说道,“但我观将军,可是已经忘记窦将军、陈太傅之旧事了?”

何进本来便是耳软之人,虽则对曹操之意嗤之以鼻,但经曹操这么一提,却又觉得其所言不无道理,窦武、陈蕃旧事才过去不过三二十年,往日情形历历在目,自己若是挥军入宫,陛下当面问及自己又该如何作答?一时间竟摇摆不定。

还未等何进拿定主意,又见一人已奔至堂上,正是西园上军司马潘隐:“大将军,陛下一刻前崩殂于北宫永乐宫,蹇硕与十常侍已控制宫闱,秘而不丧,意欲矫诏宣将军入宫以绝后患,并扶皇子协为天子,还请将军务必速决速断!”

言刚讫,便见一天使持诏而入,喝道:“奉陛下圣旨,特诏大将军入宫见驾!”

何进大惊,正在踌躇之间,却见曹操已豁然起身,腰中短刀已然出鞘,寒光一闪血液四溅,飞起好大一颗头颅!

那一刀虽然朴实无华毫无雷霆之势,却震得堂下一静。

郑泰、何颙诸人自是胆战心惊,黄门侍郎荀攸却是眼中一道精光掠过,依旧沉默不语。唯留下何进站在堂上进退失据,看着兀自血泊中抽搐的天使,口中嗫嗫嚅嚅:“孟德,如何使得?这可是天使,这可是朝廷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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