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经叹了十多次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大汉的命运多舛,还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寒秋落叶,或者仅仅因为这一萍水相逢的崔十娘的命运。
那崔十娘的容貌虽然不甚清晰,但王黎依然从那眉宇之间判断到其真实的年龄也不过十七八岁,还不足双十年华。可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在七年之前竟然就被那王断灭了满门,从此一个人在江湖中独自飘摇。
或者风雨之中,顶着夜色,步影蹒跚倔强前行;或者古寺檐下,冒着凄寒,一卷绝技孤灯常伴。
或者在那茫茫的人海里山上下海,寻访着仇人的下落;或者独卧故宅在那婆娑的月影下反转辗侧,凝望着亲人的消失的背影。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王黎感叹了一声收起心思,继续走在宫殿之上四下打量。
突然,一缕浅浅的笛声传入耳中,王黎的心情顿时如三伏天吃了一块冰淇淋似的冰爽,找到了,终于找到了!王黎双脚一蹬,双臂一振循声而起,宛如一只金翅大鹏,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直扑金市。
金市,乃是靠在雒阳皇城根下的集市,这里是大汉王朝最繁华的交易场所,也是大汉王朝最着名的贫民窟,更是雒阳城中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坊市交错,巷陌纵横。
此刻,崔十娘就站在金市的一处窝棚下,她的脚下污水横流,烂菜遍地,一旁的污水沟上飘着几只死去的老鼠,一股股恶臭从污水沟中散漫开来。
但是,她根本就顾不上脚下的污水是否会弄脏她的那双绣花鞋,她只是紧紧的按着胸前,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那道背影,眼睛里仿佛喷出一团火一般。
“哼哼!崔十娘,王某今日已饶你性命,你又何必苦苦相逼?莫不成你真以为王某不敢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吗?”雄厚的声音响起,王断缓缓转过身来,手中宝刀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下,落在污水中。
崔十娘按着伤口忍着剧痛,仰天长笑一声,嘴角挂起一丝讥诮:“哈哈,姓王的,当年你灭我千机堂满门,手段何其毒辣心肠何其狠毒!怎么?这么些年不见,你就已经改吃素了?姓王的,收起你的那套假慈悲吧,崔某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王断睥睨的看着崔十娘,手按长刀,下颔高扬,眉宇间说不出的桀骜:“是么?就凭你崔十娘这几个字还是你手中的那根烂竹子?”
“不错,就凭我,就凭我手中的这只竹笛!”崔十娘点了点头,正了正色肃然说道,“王断,若论武功崔某自问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崔某这些年经历了无数次的磨炼,也经历了无数次的厮杀,你要相信崔某绝对可你将你拖到他们来的时候!”
“他们?”
“他们!”
“他们是谁?”
“他们都是被你害的家破人亡的一群死士!”
王断仰天长啸一声,须发倒竖,活脱脱一只金毛狮王:“哼!不知死活的东西,崔十娘,莫不是你还真以为仗着你手中那一首竹笛的魔音便可克制于王某吧!”
言讫,一脚凌空踢出,一团污水飞到半空,接着长刀出鞘刀光一闪,那团污水已化成万千枚珍珠弥漫在崔十娘上方,每一滴珍珠中都闪烁着一道刀光。
崔十娘已来不及躲避,她是一个不出世的天才,她的音波攻击和她的名字同时闻名江湖,可她的缺点也和竹笛一样的明显,强于远攻而弱于近战。
刚才,就是因为王断近战强攻的时候才给了她狠狠的一刀。
但,崔十娘又怎么可能是束以待毙之人呢?她已经将竹笛横于胸前,她准备拼尽全力奋力一搏,哪怕为此头破血流在所不惜!
水如雨珠,铺天盖地,眼见就要将崔十娘罩在其中。
蓦地,一声长喝,一道人影已从远方纵掠而来,比人影更快的是他手中的长剑。人未至,剑已到。中兴剑仿佛变成一只巨大的雨伞,万千道剑光将崔十娘护在其中,万千朵雨珠狠狠的撞击在伞上。
“砰!”
一声巨响,雨收,伞碎。
中兴剑垂直落下,王黎双脚在窝棚上一踮,轻轻点水般掠过巷陌一把抄起中兴剑站在崔十娘身前。
王断哈哈一笑,手中宝刀挽了一朵刀花,凭空一点身形急退,如鸿雁一般隐没在前方的巷陌里。
“花非花,雾非雾。王大人穷追不舍只为身后佳人,只希望有朝一日你可莫要后悔!”
王黎转过身来,看着崔十娘惨白的面容和摇摇欲坠的身子,正欲上前,忽然漫天的香气扑鼻而来,脑袋一沉,眼前的崔十娘已然杳然不见,依稀可看见头顶的窝棚上一道黑袍由飘摇远去,那黑袍头戴一顶毡帽,背上背着的正是千机堂崔十娘。
王黎一愣,嘴巴大张:特么的,这也太不讲究了吧,老子从章德殿外辛辛苦苦的赶过来,你们特么的又来一个不辞而别,给老子留下一道迷香和两道背影,有这么玩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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