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看了看天上的月色,见那月牙已逐渐靠近中天,月色也越发皎洁明亮起来,点了点头跨出草丛,大手一扬,轻声喝道,“全军上马!点火冲营!”

“诺!”

一排排声音向后传去,草丛、灌木和密林中的人马纷纷钻了出来,点燃手中的火把,跳上马背缰绳一勒,万余匹战马四蹄飞扬,像一条红色的长龙朝着大营席卷而去。

夜已深,马无声。

马蹄却有声,马蹄之下的大地也有声。数千骑士如滚滚铁流一般践踏着大地,发出轰轰的声响。

地面震动,尘土飞扬,三五里的路程在马蹄下一闪而过。李肃、李蒙二人远远的便瞧见原野上数百座帐篷分扇形排开,一层薄薄的鹿柴围在帐篷前面。

然而,在这场本来应该两军遥相辉映的演出中,西凉军马只是站在舞台上唱着独角戏。

大地的剧烈震动没有惊醒帐江东军,也没有惊动本该巡逻的士兵。江东军的大帐中甚至连来回巡逻的士兵都没有,有的只是三五名哨兵站在用树木搭起的简易的箭塔上,靠着箭塔,静如止水一动不动,睡着了一般。

看来经过昨日一天的激战,再加上没有粮草的供应,孙坚麾下的江东儿郎早已累了,倦了,饿了,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放箭!”

李肃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大手重重的往下一挥,一队弓箭手纵马奔上前来,弯弓搭箭,利箭道道闪电般疾逝而过,射向哨兵。

“噗噗噗!”

数道沉闷的声音响过,箭支入体透身而出,仿佛利箭穿过稻草人那般容易,哨兵纷纷从箭塔上栽了下来,倒在地上。依旧没有惨叫,或许他们还在睡梦中就已经去见了阎王。

李蒙和李肃本就西凉军中的骁将,戎马倥偬一生杀伐,见过的鲜血只怕已经可以灌满一座城池,哪里还会在意孙坚帐下几个小兵的生死?

二人狞笑一声已来到大寨门口,看着眼前这座寂寂无声的帐篷仿佛就已经看到了连绵不绝的熊熊烈火,抱头鼠窜的江东士兵,以及那无数人头铸就的赫赫军功。一股热血冲天而起,掌旗兵手中的旗帜轻轻落下,一声厉喝在众人头顶炸响。

“杀!”

百十名勇士齐齐一声怒喝,胯下的西凉大马高高跃起,狠狠的踏在营帐前的鹿柴上,鹿柴顿时化作一片废墟。

数千西凉铁骑如潮流般涌向营帐,手中的火把脱手而出,划过一道道弧线交织在半空,仿佛无数的流星,在天空留下短暂的璀璨的光芒,转瞬四散落下。

“轰!”

数千只火把落在白色的营帐之上,营帐再也不是寂寂无声,营帐开始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在营帐中亮起。猛地,无数颗星在原野上同时亮起,刮刮杂杂的声音凝聚成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数百座营帐同时燃起,火光冲天。

“杀!”

火光中,又是雷鸣般的厮杀声从寨前遥遥传来,脚下传来一阵阵剧烈的震动,李肃和李蒙放肆大笑,看来华雄和胡轸他们已从寨前杀了过来。

哼!孙坚?江东猛虎?马上就要变成釜底下的游鱼了!

李肃狠狠的将手一攥,口中的笑声却戛然而止,双眼茫然的看着已逐渐崩塌的营帐,烈火张着大嘴逐渐的吞噬着眼前的营帐,仿佛已经抽干了李肃全身的力气。脸上的表情陡然丰富起来,仿佛换了一张面孔,惊恐之色溢于言表:“李兄,我们中计了!”

李蒙同样也渐渐闭上了嘴巴,大火无边无际毒燎虐焰,三丈外都能感到火气袭人,更何况身处营帐中的士兵?就算是烧死数千头熟睡的猪,至少也应该闻到烤猪的香味了吧!

可是没有,原野上除了大火,还是大火,没有看到一个江东士兵的身影,甚至半个鬼也没有!

眼前明明熊熊烈火烟炎张天,李蒙的一颗心却掉到了冰窟中,那种冰冷仿佛已经浸入了骨髓一般!中计了!

“撤!”

一声怒吼,李蒙已拔转马头就往来路奔去,李肃、西凉军马紧随其后,一个个恨不得肋生双翼拼命的向来路疾奔,仿佛上万只受伤的野兽一般,七慌八乱杂乱无章。

这才真真是其兴也忽其亡也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时间,数百上千名骑士纷纷纵马鹿柴,各不相让,齐齐撞在一起,顿时人仰马翻。

……

“嗤!”

一支利箭夹杂在噼噼啪啪的燃烧声、西凉士兵的尖叫和亡命奔跑的马蹄声中尖啸而来,飞过前方黑暗的草丛,越过周遭凌乱的士兵和战马,一头扎在举着大纛的旗手脖颈之上。

一股鲜血如喷泉般喷射而出,旗手僵硬的转过头去,或是想看看脖子上的利箭,又或是向看看自己究竟死在谁的手里。

可是,他已经看不见了,全身的力气如潮水般退却,扶着大纛的右手渐渐松开。大纛应声而倒,绣着飞狼的火焰旗如巨石一般砸在地上,落地有声。

尘烟四起,军心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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