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如游鱼割破水面直钻江底,或落在岸边带起一簇簇泥土,或从天而降插在前方船舰的甲板上。

甘宁手托盾牌在甲板上左右腾挪,挡过一阵箭雨,见自己麾下的楼船和艨艟已经彻底行到大寨之外,冷笑一声,手中双旗飞舞。

四艘艨艟便一字排开停在门前,一蓬蓬箭雨和长矛骤然腾空,从窗口飞起直窜向寨门后的船舰之中,带起一声声的尖叫。而早就停靠在门口的渔船和太平船帮的“乘风号”则飞也似的横了过来,就像山谷口落下的大石牢牢的占据着谷口一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撞过去!”

军司马气得睚眦欲裂,一声怒喝,坐下的楼船似疾驰中的火车撞上山腰,楼船和“乘风号”同时发出巨大的啸声,楼船于碧波中猛地左倾右斜,上下颠覆。

楼船上的司马和中军士却是浑身一震,好像遇见地龙翻身,从座位上滚将下来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吱嗝,吱嗝!”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众人还未调整过来,船桅处又传来一阵阵断裂的声响,军司马下达完“弃船”的军令便已率先跳下水中。

半刻钟过后,众人浑身湿漉漉的爬上岸边,看着前方。

前方寨门口的渔船和乘风号已经被楼船撞破,一股股江水顺着漏洞倒灌而入。半盏茶不到,乘风号和渔船就已经开始倾斜,并渐渐的淹没于碧波之中,只剩下数百块破碎的甲板、船桅、舢板和无数的木屑在水面上漂浮,随着起伏的波涛忽上忽下。

而他们的楼船同样已经开始倾斜,只不过楼船并不像乘风号那样千疮百孔,只有船头几个硕大的破洞以及拦腰而断的船桅。,看上去一时半会还不会沉入水中。

“继续追!”

军司马也不管浑身泛冷,大喝一声,跳在随后而来的楼船上继续发号施令。

耽搁了小半个时辰,等众人小心翼翼的躲过那即将倒下的楼船驶出寨门的时候,前方的江面上波平如镜,浓雾早已散去,一缕缕阳光照射在江面上反衬在众人眼里。

“大人,怎么办?”一名副指挥使凑近军司马问道。

军司马双眼横扫,打量着左右江面上的痕迹,半晌才悠悠一声长叹:“贼人已远,追之不及。不过,江面上虽已无贼人的踪迹,但那些贼人不可能横渡,他们夺船的目的只可能是沿江直下或者溯流而上。

楼船战力非凡,行驶却较为缓慢,或许我们也只有通过艨艟进行追击了!传本司马的命令:所有人弃楼船登艨艟,兵分两路,一路由你亲自指挥追击直宜城,一路随我北上直逼邓县!”

“诺!”

……

“报!大人,前方已经发现贼子的踪迹!”

军司马亲自指挥着麾下的二十艘艨艟在飞驰了半个时辰,心情愈发的沉闷,忽然听得前方的斥候登船禀报,顿时周身如闻仙乐一般浑身通透,又好似大热天吃了一根冰棍一样全身的皮肤都大大的写着一个爽字。

“继续追!”

旗落令出,二十艘艨艟铆足了干劲向前疾驰。

天涯万里犹咫尺,人生何处不相逢。军司马和甘宁、赵云他们从来没有过什么万里天涯,但他们却是处处相逢。前一个时辰,他们还在襄阳?水军大营中打过照面,后一个时辰,他们就重新在靠近邓县的江面上再度相逢。

只不过,这次的相逢和上一次的相逢依旧一样,甘宁麾下的楼船和十数只渔船仍旧呈一字稀疏的摆在江面上,构筑成一道防线,而前方的艨艟却离防线足有一箭之地。

“傻叉!”

军司马不屑的看了一眼前方的船只,脸上浮起一丝讥笑:“特么的,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呢,敢闯入我大营中抢劫船只杀人越货,原来也只是一个眼高手低的家伙!

用兵呆板,不思变通。同样的战术竟然屡屡使用,却不知道大寨门口地势狭隘出口拥挤,而这汉江之上空阔恢宏,没有百十艘船如何能够挡住我等的去路?哼!今日就让他们瞧一瞧我们的厉害!”

众人再度飞速上前,却见那些渔船和楼船上突然各自冒出一个大汉来,手中抱着一只大桶向江面和船只倾倒这什么液体。

一阵微风从江面扬起,夹杂着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军司马猛地一惊,飞速的爬上甲板夺过旗手中的旗帜,拼命的摇动着:“众军听令,立即停船,前方江面和船只上有猛火油!”

话刚落,就见那些船上的汉子从怀中掏出一枚枚火镰,碰擦着点燃一把丢在船上,接着一个鱼跃插入江中,消失在江面上。

“轰!”

火镰落下,一道道蓝色的火焰便已经窜至船只的甲板和船舱之上,接着又从船上直窜到江心,所有的船只瞬间就被大火吞没。火龙在江面上露出残忍的面容,肆无忌惮的挥舞着魔爪,抓住江面上一切可抓之物扔进狰狞的大口之中。

火光冲天,高温肆虐。

这哪里还能过去?

军司马站在远远的艨艟舰板上依旧感觉到火光的凌厉,擦了擦脸上的热汗,看着火光之中前方艨艟舰上一道隐约可见的身影,皓首白发巍然而立,想起这几天荆州城中的种种传闻,愤恨的怒骂了一声:“狗日的老黄忠!”

这才是:

款款春风烟波渚,茫茫汉江飞浓雾。

甘宁晨下船舶口,司马挥军气如虎。

乘风踏浪走箭矢,又见江心潮如注。

潮如注,火龙怒,艨艟千群谁敢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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