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随着刘备离开县衙来到城外,远远的就瞧见新任蔡阳县令刘磐领着荆州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营帐周边,他们一个个挺着腰、握着剑,笔直的站在外围。

他们目不转睛、虎视眈眈的看着帐中的敌人,眸子里流露出仇恨的目光,好像随时准备扑上前去将面前的敌人撕成碎片。

但他们却是格外的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

他们的兄弟已经喋血在敌人的刀下,他们的仇人就在眼前,可是他们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没有呵斥痛骂,没有耀武扬威,也没有拿刀砍人,他们只是沉默着,什么也没有做。

然而,沉默恰恰才是最可怕的。因为,沉默不但是男人压抑的哭声,而且也是男人愤怒的聚集。鲁迅先生就曾经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空气中的压抑越来越浓,兵士们心中的怒气也越来越多。

眼看愤怒就要超越了压抑的临界点,眼看复仇的火焰就将在城下被迅速的点燃,刘备推开众人缓缓的来到刘磐身前:“不知刘将军驾临,刘某有失远迎,还请刘将军恕罪!”

“恕罪?玄德公何罪之有,刘某怎么不知道?”刘磐的语气中仿佛带着一丝惊讶,但他的脸上却冷漠至极,甚至见到刘备他也并未从战马上下来,而是依旧高高的坐在马背上。

刘备摆了摆手,脸上堆起一层笑容,语出至诚:“将军乃是刺史大人亲自任命的蔡阳县令,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刺史大人,刘某却因交接之事耽搁了将军的时辰,也影响了将军走马上任,怎会无罪呢?”

果然是当今天下有名的伪君子!

刘磐哈哈一笑,眼神中浮起一丝讥诮:“若是因为蔡阳一地的交接或者接风洗尘之事,玄德公倒是大可不必。刘某虽然愚笨,却也有些心胸,也有些自知之明。

玄德公声名远播仁义盖世,又是当朝的皇叔天家的贵胄,就连刺史大人坐镇襄阳也得看玄德公的眼色行事,而刘某不过只是刺史大人帐下最无用的一名小兵,哪里敢让玄德公赔罪?”

刘备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还想以柔克刚,放低身段堆上几分谄媚先将刘磐骗入帐中,再重新商量一下帐下勇士杀人之事,谁知这刘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根本就不想接他的招,甚至还直接发出了诛心之言。

就连刺史大人坐镇襄阳也得看他的脸色,这特么的不是直接将他架在火上烤吗?

众目睽睽之下,刘备心中又急又恼,尴尬和恼怒之色骤然一现然后悄悄的隐灭,而张飞和关平等一干武将脸上的愤愤不平却越来越明显。

阎象和诸葛亮心中疙瘩一声,对视了一眼轻轻咳了一声,正打算越过刘备直接邀请刘磐入帐,却见刘磐双腿轻轻一跨,纵马让到一旁,手中马鞭向地上一指,放声长笑。

“玄德公适才在众人面前言及罪责一事,刘某也说过我身份卑微愧不敢当,而且玄德公因公忘私,乃我等学习之典范,区区迎接来迟之事实在是算不上什么罪责。

不过刘玄德,你知道本将军前来蔡阳乃是奉了主公之命,换句话说,本将军就任蔡阳县令之前乃是代表着主公的意志,你这懈怠之责恐怕脱不了干系吧?

另外还有一事,你帐下凶徒持骄纵恶,因私泄愤,不但残忍的砍掉了村中百姓的人头,就连本将军麾下上前阻止他们暴行的两名亲卫也惨死在他们的刀下,你又作何解释?你是不是应该给本将军一个交代,还兄弟们一个公平!”

从玄德公到刘玄德,从刘某到本将军,刘磐话中透露出来的含义越来越明显,而刘备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很想抽出腰间的双股剑剁下刘磐的狗头。

可惜,他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刘备很清楚自己麾下的战力,也很清楚张飞、关平和梁纲等人的武艺远甩了刘磐几条街,只要他一声令下,刘磐那厮的首级就会立刻献于眼前,而刘磐旗下的荆州兵同样也会很快的成为他补充的兵源。

书生快意轻性命,十丈蒲帆百夫举,星驰电骛三百里,坡陇联翩杂平楚。

一声令下,刀剑飞舞,人头滚滚。

这样一来倒是快意,但快意之后谁替他去擦屁股?杀死刘磐带来的后遗症如何处理?他又该如何面对刘表的问责甚至是整个荆州十数万带甲壮士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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