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鸿安的确已经进入了荆州境内,只不过她的情形和贾诩他们推测的有很大的出入。
首先,她并没有直接从豫州踏上前往邓县的道路;其次,她也并不是孤身南下,她的身旁还跟着一名看上去魁梧却又略显阴鸷的青年。此刻,她和他就站在襄阳城外。
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
永安四年的秋天格外的阴冷,刚刚晴了几天的荆州再次飘起如织的细雨,落在树上,落在地下,落在襄阳城外的村落中。
村落里刚刚升起来的袅袅炊烟瞬间就被雨雾浇湿浇散,悬在空中若有若无的游荡着,仿佛在向世人叙述一个悲凉的故事,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
一只大雁从遥远的北方飞来,俯瞰着前方那座雄伟的城池,一声哀鸣,划过漫天的雨帘,挥动着双翼从二人头顶上飞过,留下一道孤寂的背影。
将目光从空中收了回来,张鸿安淡淡的扫了一眼面前的这座城门:“破虏兄弟,你准备好了吗?你要知道这一步跨过去,迎接我们的可能就是九死一生?”
原来,张鸿安身旁的那名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与灵儿一起到过冀州的同伴,如今的朱厌主将陈破虏。
陈破虏淡淡一笑,神色无比的坚定:“放心吧鸿安姐,陈某既然已经决定和你同行,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莫说九死一生,就算是十死无生,这一趟荆州之行,陈某也趟定了!”
“如此甚好!”张鸿安点了点头,旋即又转过头来,眼底藏着一丝淡淡的疑虑,“不过,鸿安还有一事不明,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破虏兄弟可否告知?”
“鸿安姐但说无妨!”
“按说,你与主公和夫人皆是旧识,现在你又身居主公帐下朱厌军的主将,算得上是主公的嫡系,前途正是无可限量之时,为何你还会毅然决然的随鸿安前往荆州冒险?”
陈破虏苦涩一笑,看着张鸿安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讥诮:“陈某的确与主公和夫人有旧,可惜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主公在冀州起兵之时,陈某并未追随在主公的身侧。
而等到陈某再度与主公取得联系时,主公已经平定了雒阳、长安,坐拥司雍两州以及荆州数郡,成为了天下少有的霸主。
陈某没有子龙和文远将军他们那样的干才,也没有文和与奉孝先生他们那样的智慧。全凭主公与夫人的青睐,才成为了主公麾下暗影部队朱厌军的主将。
可是,陈某每每思及当年祖上子公将军出使西域,假托圣旨胁迫甘延寿出兵攻杀匈奴郅支单于,喊出那一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时,陈某就感到无比的惭愧。
祖上为大汉扬钩深致远之威,雪国家累年之耻,搴歙侯斩将之旗,讨绝域不羁之君,系万里难制之虏。他的风采,陈某的确难望其项背,也绝对无法与之比拟。
但是,作为他的后世子孙,又怎能将这一腔热血系在主公和夫人的徇私之上呢?鸿安姐,这一趟荆州之行固然是你复仇之旅,却也是陈某重振先祖声誉的机会。
你说这样的事情,陈某又如何不拿性命去搏他一回呢!为了这次谋划,我在月前就已经安排了几十名朱厌的兄弟先一步进入了襄阳。走吧,鸿安姐!”
“好,既然破虏兄弟已经在城中做了万全的准备,并且已经准备赴死,那我们现在就入城吧!”
张鸿安点了点头,再次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关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心中默默的向自己的丈夫、子女以及弟弟挥了挥手,完成了人生中最后的一次告别,转身跨入襄阳城的大门。
这一跨,她就将斩断在这世间所有的牵绊,从此如孤魂野鬼一般的飘零;
这一跨,她就将彻底的与过去做一个了断,从此只为家人的复仇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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