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相残,兄弟相杀。

这当然只是素利口中说说的事情而已。

万事利字为先,身为草原上的一方霸主,他从来就不曾将吕布和刘豹当做过兄弟,也不曾将他们麾下的匈奴和并州勇士视之为骨肉,数天前之所以选择投靠吕布,也不过只是想狐假虎威,借着吕布的大名震慑震慑轲比能罢了。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与他厮杀了近一个时辰并让他损失了三四千精锐的所谓“敌人”竟然是他刚刚投靠过去的顺义王吕布。

心神巨震之下,素利哪里还有平时那种精明狡猾劲头?

心中一慢,手中也跟着一慢,一声“砰”的巨响便在他的耳边炸响,他还没有来得及和吕布打一个招呼,一道排山倒海的力量就已经狠狠的砸在他的铁骨碌上,虎口一震,整个身子亦如大鸟一样腾空而起,一口鲜血随着他倒飞的身躯落在草丛里。

紧接着,一支方天画戟如同泰山压顶一样从他的头顶上扑面而来,但觉眼前一黑,碣石山的天空中重新拉上了黑夜的旗帜,素利心神剧裂,在草丛中就地一滚躲过吕布手中的那杆长戟,趴在吕布脚下紧紧的抱住他的双腿:“顺义王…咳咳…是末将素利啊…”

素利?

吕布同样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脚下这个狼狈不堪的人影,手中的方天画戟微微一顿,擦着素利的耳畔插在草地上,一股悲凉涌上心头,仰天一声长啸,两行眼泪顺着脸颊划下,仿佛草原上望月的孤狼一般。

他原是乱世不出的英雄,自小便以靠着一杆霍家枪打得匈奴人痛呼“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的霍骠骑为偶像,立志成为大汉疆域的另一名守护者。

可惜,他在红尘中却渐渐的迷失了自己,也忘记了初心。

他先是离开丁原成了董卓的爪牙,后来却又因为心中深藏着的那片草一般的野心再次抛弃了董卓,成为了陈留郡王伪朝廷的幕后之手,也成为了在江湖中漂泊的一棵浮萍。

无依无靠,无根无基。

他本来还想借着袁绍在冀州搬弄风雨的时候趁乱而起,与天下英豪一争胸臆,结果该死不死的恰恰遇到旧主当道,于是他愤而杀人,于是他被王黎“送”到了关外。

在关外的这两年,他虽然没有卧薪尝胆,却也经常卧在草丛中雪地里,靠着草原上的狍子、雪水、羊奶和猎鹰为生。戎马倥偬或许谈不上,茹毛饮血倒是差不离。

然而,生活的越是艰辛,他就越忘不了中原的繁荣,也越发忘不了貂蝉看他时那迷离的眼神。

草原上的朔风早已经将他的玉面给吹成了黑面,却已让他比以往更加的锐利和凶悍,他的人已经完全变得和他手中的方天画戟一样,霸气而张狂。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一个让他重回大汉的契机,他相信只要这个机会一旦来临,他必然能够横扫天下重新成为中原的王,也能够抱得貂蝉归。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从公孙康那里等来了这个契机。

可是,一不小心他又与契机完美的擦肩而过。临渝关一役,他丧失了两千余兵马并将公孙康丢在了关内,而碣石山与素利莫名其妙的一战更是让他失去了南下的信心。

数万精兵出草原,一路上旌旗飘飘波澜壮阔,谁知刚入汉界便被王黎当头一棒,牵着他鼻子与自家兄弟大杀一场,一腔英雄气顿时消磨。

吕布仰起头眨了眨眼,趁素利不注意在脸上轻轻一抹,低下头来扶起素利坐到一旁,神情说不出的沮丧:“走吧素利,随本王回到草原上,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素利咳了几声心中微微有些不快,本来他还希望能够于吕布并肩纵横天下的,谁知吕布却让他回转那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强忍着胸口传来的阵痛,一丝不满和愤懑在眼底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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