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俊弼

和勒博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未曾听到兰渊叫他父汗了。

偶尔碰到他时,兰渊也只像其他人一样、别别扭扭地唤他一句“汗王”。

仔细想来上一次她这样叫和勒博,还是兰渊刚刚学会说话不久的时候……

那会儿他和大妃的长女慕容明安刚刚嫁到北越为妃不久,很得北越王的宠爱。大妃眼见自己的地位越发稳固,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变本加厉地践踏着白氏母女的尊严。

听说兰渊竟敢称和勒博为“父汗”,大妃气得亲手将“不怀好意”的白氏毒打了一顿,还将小兰渊给关了起来,整整两天没让她吃饭。

虽说和勒博也相信了族中德高望重的大法师之言,认为出生于兵败之日的兰渊乃是“不吉之人”,可兰渊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在他第一次听到兰渊这样喊他时,和勒博还是不禁心中一软。

听说大妃因此而不让人给她一个小娃娃送吃的时,和勒博想过去关心她,可他又怕他的关爱会给兰渊带来更大的祸患,因此只能狠下心来对她所遭受的一切不闻不问。

和勒博一直坚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大妃见和勒博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女儿,就又叫人给了小兰渊一口吃的。

从那时起,和勒博便给自己这个失职的父亲找了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只要他足够隐忍、不去理会兰渊,大妃就能给她一条生路,让兰渊过得好些。

可这些年来兰渊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从没有真正考虑过。

原主对和勒博有没有怨兰渊不知,反正她刚穿进书中不久,对和勒博这个“便宜父亲”根本没什么感情,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工具人而已。

所以此时她向和勒博寻求庇佑,也没什么心理上的负担:“父汗,这么多年来兰渊从来都没求过您什么,如今只求您能发发慈悲救救我娘、给她找个医官瞧瞧吧!女儿求您了!”

如果今日被打的是她自己,兰渊或许会选择循序渐进,不会一下子对和勒博要求太多。

可白氏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的,兰渊无法坐视不管。

和勒博看看哭得梨花带雨、哀切地望着他的女儿,再看看兰渊怀中意识混沌、虚弱至极的白氏,内心纠结一番过后,他长叹一声,侧首对侍从吩咐道:“去找个医女替白氏包扎。”

侍从闻言却并没有立即应声,而是怯怯地瞟了一旁的大妃一眼,迟疑着不敢答应下来。

和勒博见了不禁怒声呵斥道:“怎么,我这个汗王的话都没人听了?”

见和勒博如此,大妃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气愤之下,她控制不住地说:“汗王究竟是在教训这奴才,还是在朝我撒气呢?说到底,汗王还是怨我收拾了那两个贱人吧!”

“够了!”眼下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和勒博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你堂堂大妃,一口一个‘贱人’的挂在嘴边,像什么样子?这些年来白氏和兰渊为奴为婢地伺候你们母女,你心里有多少气也该出了吧?如今兰渊都已经这么大了,早就到了该给她说亲事的时候,你身为嫡母不但不闻不问,还如此当众羞辱于她,你让她以后还怎么嫁人?我倒想要问问你,你要羞辱的究竟是兰渊,还是我这个汗王?!”

“我……”大妃身为家中独女,从小受尽万千宠爱,性格骄纵至极。嫁给和勒博这么多年来,她也早已习惯了丈夫的好脾气,已经记不清和勒博上一次朝她发火是什么时候了。

见他今日竟为了兰渊母女这般与她争执,大妃一时气急,竟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兰渊此时可无暇顾及大妃与和勒博在吵什么。

见和勒博当真动了气,侍从很快便请来了一位五十来岁的医女,帮着兰渊一起将白氏给扶了回去。

按说清理白氏身上的伤口需要许多清水,可偏偏如今族中十分缺水,医女也只能凑合着用兰渊这里剩下的小半壶水。

说来好笑,今日白氏受伤就是为了这壶水,如今她要清理伤口还是得靠这壶水才行。

现在兰渊终于和孟溪部的族人一样,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水的珍贵。

医女替白氏处理伤口的时候,兰渊就在一旁打打下手。后来见不需要自己帮忙了,兰渊便去白氏床铺旁边的箱笼里翻了翻,准备找一件新衣服一会儿替白氏换上。

她身上的那件已经被大妃打得残破不堪了。

简单翻了翻兰渊就发现,白氏的衣裳少得可怜不说,都已经洗得发白发旧,不知已经穿了多久了,有的上面甚至还打了补丁。

不过看得出来白氏的女红不错,衣服补得很平整,才叫这么旧的衣服看起来并不算十分寒碜。

医女替白氏包扎好后,又帮着兰渊一起给白氏套上了衣裳。

许是医者仁心,老医女不仅给白氏留下了药,还悄悄地塞给兰渊几块小茶砖。

“兰琪格,你太瘦了,拿去换些吃的补补。”

兰渊一怔,十分意外地说:“您知道我的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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