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邮城。

月正中天,如水月色照进中庭,整个地面撒上一层薄光,却是难言的安宁。

“哎!”

一声低叹响起,瞬间打破了整个庭院的安宁。

伴随着沙沙的脚步声响起,一道身量不高的人影从屋檐下走出,手拿酒盏,扬天望月,即便是什么都不做,但是整个人身上都带着几分杀伐之气。

却是秦国武安君——白起。

可是,传闻中的人屠白起,此刻面上却是有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衰容,越发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身后白仲匆匆而来,将一袭披风披在了白起消瘦的身躯上,面带担忧的说道:“父亲,夜深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白起闻言摇头:“不用。为父此刻如何能眠?”

少年疑惑道:“前方战事已经暂歇,王子钧亲自坐镇汾城,父亲所忧为何?”

白起闻言,目光从高悬的月亮上收回来,落在了面前的少年身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你不懂,仲儿。明日,你便收拾收拾回故乡吧。”

“啊?”白仲闻言一惊,急忙问道:“父亲这是何故?”

顿了顿,白仲还不等白起回答,当即就说道:“可是大王还要问罪父亲?”

说话间,白仲的面上顿时就露出了惶恐之色,他再怎么样成熟,可也始终是一个少年。

白起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再次抬头看向了天空上的月亮,轻声道:“稍后战事无论胜负,我都必死无疑。大王的使者,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一脸风轻云淡,似乎已经彻底的漠视了生死。

白仲闻言,身躯一震,眼眶豁然大睁,惊的连着倒退了三步,嘴皮都在颤抖:“这——这、这,父亲不是说过定会无事的吗?”

说话间,白仲又急忙走到了白起的面前,整个脸上半是惶恐,半是焦急。

他简直不敢想象白起倒下的那一天,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是白仲却是死死的绷着面庞,不让眼泪掉下来。

白起转头望着白仲,深深的看了白仲一眼,接着转头看向了秦国的方向,轻声说道:“秦国太小了,容不下两个白起!”

白仲的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白起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眼睛,抬手示意他离开。

“你回屋吧,为父想要静静……”

白仲不敢违逆白起,一步三回头的朝着屋内走去,清冷的月光下,白起消瘦的身躯站在庭院中仰望夜空,月光宛如蝉翼的披在了他的身上,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犹如天上高悬的月亮般孤寂、清冷。

可在白仲的眼里,此刻天地却似乎一瞬间暗淡了下来,寂静无光,徒留黑白。

此时,已是后半夜凌晨,不久之后,东方的光亮升起,光芒扫过天地。

河东,汾城。

寒冷席卷北方,汾城大街小巷多是穿着厚实衣袍的商人、挑夫,以及部分衣着华奢锦袍的身影,酒肆、宿馆人满为患,各种嘈杂、喧闹中将冬天的萧索里多了一份人气。

似乎前面刚刚结束的大战跟这里完全就没有任何的关系一样。

但这才是现实。

不管战事如何,只要没有兵临城下,普通人依旧还是要生活。

一辆辆牛车、驴车穿过街巷,偶尔停下来听着市井中传递的讯息。

踏踏踏!!!

赢钧骑马走在大街上,两侧簇拥着一大群牙兵,披坚执锐,凶悍的气势中,所过之处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人群望着骑在乌骓马上的赢钧,眼神中包含着各种各样的意味,但是依旧是畏惧之色之多。

这些人也分不清到底是赵人还是秦人,甚至于他们自己都可能不清楚,反正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只需要知道谁统治这里就足够了。

很快,等到赢钧远去之后,沿途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喧嚣的声音渐渐重新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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