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非常陡峭,即便是白天走都异常艰难,就更别说是黑灯瞎火的深夜了。

殷嘉茗将手电筒用布条绑在头上,手脚并用,沿着崎岖的小径一步一步往下蹭。

手电筒的照明范围十分有限,除了身前的三步台阶,不管是远处重重叠叠的树影,还是脚下看不见底的深渊都隐藏在了无尽的黑夜之中,完全是货真价实的“一失足成千古恨”。

只要踏错一步,人掉下去了,就再没有然后了。

好在殷嘉茗的运气不错。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下雨,小径的阶梯不算湿滑。

不过饶是如此,殷嘉茗还是走得分外小心,足足花了将近四十分钟才爬完了这段山路。

之后他顺利找到了藏在树林里的车子,趁着夜色已深,开车往城里驶去。

戴俊峰是大新银行福寿支行的安保经理,工作体面,怎么也能算在“成功人士”的行列中了。

但这人的经济情况其实糟透了。

他去年投资失败,和老婆离了婚,又将房子抵押给了银行,独自搬到城东塘尾,租下了一间民房二楼的一个单位。

戴俊峰自杀时独自在家,并无目击证人。

警方看过现场,没有发现外人入侵的痕迹,尸体上也没可疑的外伤,还找到了遗书,完美符合了“自杀现场”的三个要素,便当做自杀处理,未再继续深究了。

现在距离戴俊峰死亡的时间已过去了一周有余。

殷嘉茗十分怀疑,哪怕那人确实是被谋杀的,时间过了这么久,现场还能留下多少线索。若是房东的动作快一点,怕是新租客都已经搬进去了。

不过既然他答应了叶怀睿,就要去戴俊峰的住处看一看。

万一他真能找到些什么,而那个自称来自三十九年后的法医又真能帮他洗脱冤情,那便真是南无阿弥陀佛,诸天神佛保佑了。

殷嘉茗一边开车,一边在心中默默宣了声佛号。

好在戴俊峰住的地方离灯红酒绿的闹市区有段距离,夜里行人并不多,也不必担心警察沿街查车,多少方便了他这个通缉犯的行动。

而且殷嘉茗分明记得,赵翠花的外公在那附近有一套两层老楼。

老人家身体还硬朗时,殷嘉茗就时常带着几个弟兄去看望他。后来老人过世,他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再去过了,不过老楼具体的位置殷嘉茗还是能想起来的。

塘尾一带都是些村民自建的房子,地形复杂,道路狭窄,对不熟识路况的人而言,用“迷宫”来形容一点都不未过。

殷嘉茗没直接开车进去,而是将车子藏在了港口附近一处垃圾填埋场中,然后找了个公众电话,开始投币拨号。

第一个电话是打给乐乐的。

乐乐住的是酒店的员工宿舍,不可能有属于她的私人电话,所以殷嘉茗的电话只能打到宿管那儿。

好在宿管是个挺厚道挺好说话的大妈,也压根儿不知道乐乐认识成了逃犯的老板。

她半夜接到电话,一听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只以为小丫头是年纪到了,终于交到了男朋友,于是扯着嗓门大喊:“乐乐,有靓仔找你!”

乐乐一听“靓仔”二字,顿时明白了来人是谁,连忙跑下楼来,接过了话筒。

“乐乐,你不要说话,听我说。”

时间紧迫,殷嘉茗不敢耽搁:

“我‘出来’办件要紧事,办好了就‘回去’。”

乐乐喉头一紧,用力咽了口唾沫,“嗯,我知道了。”

“现在,我需要你帮个忙。”

殷嘉茗继续说道:

“你到外面去,用公用电话call翠花。”

乐乐:“嗯。”

“就说,‘衰鬼,几时再一齐食脆皮烧猪?’名字留‘濠港丽莎’。”

殷嘉茗口中的“濠港”是金城有名的□□消金窟,“丽莎”也确有其人,是赵翠花交好的一个女招待。

他知道赵翠花的传呼号被警方盯着,任何一条信息都会立刻同步传送到专案组的案头,他甚至不能亲自打这趟电话,更不确定赵翠花那不甚靠谱的混小子能不能看懂这条信息的真意。

“好。”

乐乐依然言简意赅,什么都没有多问,只在宿管大妈仿若X光般炙热的八卦目光中,重复了刚才说过的三个字: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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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嘉茗虽然看着一副大大咧咧、洒脱不羁的样子,但小时候那些艰难求存的日子教会了他何为“谨慎小心、三思后行”。

他没有着急,而是潜伏在垃圾场附近,一直等到凌晨三点,恰是夜色最深沉、人也最困乏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从藏身处出来,如同行走在夜色中的一抹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街区。

殷嘉茗的目的地是一栋村民自建的民宅。

楼高一共四层,每一层有六个单位,皆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结构,室内面积也就三百平方呎左右,相当逼仄。

安保经理戴俊峰租的是二楼最北面的一个单位。

这片街区又老又破,市政根本懒得多管,路灯破的破坏的坏,街道一片昏暗,几乎到了走路都要看不清脚下的程度。

不过这样昏暗的环境反而对殷嘉茗这个通缉犯十分友好。

借住明亮的月色,他一路穿街过巷,找到了戴俊峰租住的民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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