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前排的司机再也忍不住,爆笑出声。

瞧见boss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司机强行止住漫天笑意,清了清嗓子,安静如鸡。

处于大型社死现场的颜苏:“……”

她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

什么叫做喜欢的可能不是个人??

啊~~

毁灭吧!

她累了!

余光一扫,就见身边的男人似乎在笑,声声入耳,清晰无比。

她茫然看过去,永远都一丝不苟优雅禁欲范儿十足的男人,这会儿单手撑着车窗,洁白的额角抵着冷白的手腕,半趴在窗框,笑得分外肆意。

那情形,就仿佛她不是在解释,而是讲了一个逗人的笑话。

颜苏一头黑线:“……”

笑吧,笑吧。

就当是千金买美人一笑,就也还挺值得的。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丢脸了。

等他终于止住笑意,颜苏理了理心神,她憋红了一张小脸,瓮声瓮气替自己挽尊:“我的意思是二次元的人物……就应该不算个人吧。”

男人微微勾唇,答得一本正经,“吃人的大魔王确实不算人。”

颜苏:“……”为什么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解释不成选择咸鱼躺平的颜苏,索性自暴自弃,爆红着一张娇俏包子脸小声咕哝,“总之我没早恋——”

“而且,那也不是追星!”

追爱豆跟追业界大佬,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裴时瑾慢条斯理开口,“嗯?她不是你女神么?”

他指的方柚禾。

小姑娘界限分明,“她是我偶像,不算女神。”

裴时瑾心不在焉,“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

提到自己女神,小姑娘来了兴致,一张小嘴喋喋不休,“我女神是个享誉中外的大画家,才华横溢,又美又飒,我喜欢复古怀表也是因为我女神。”

听到复古怀表,裴时瑾微愣,偏头看她,漆黑的眼微微一沉。

“可惜我出生太晚,没有机会见到她。”颜苏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声音莫名低了下来,“有传闻我女神一直待在国外的疗养院,还有人说她可能不在了,旁人都说她是画坛的昙花一现,但我不这样认为。”

小姑娘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段故事。

才华横溢的天才少女画家,十四岁崭露头角,却在巅峰期嫁入豪门,从此再也没出现。

有人说她隐匿豪门相夫教子去了,更多的却是豪门太太的辛酸史,生完孩子抑郁的女人,终究在某天,抛却一切。

星星陨落,昙花一现。

颜苏初时听到这个故事,也跟其他人一样唏嘘不已,为爱放弃一切,某种意义上很孤勇。

不知哪里流传一句玩笑话,说是所有搞艺术的,压根儿不适合结婚生子。

艺术是个麻烦事儿,讲究天分,讲究感觉,不单单是努力就会有好的成效。

婚姻同样也是个麻烦事儿,会分心,会不专注,严重了,甚至会抑郁。

这两者就像飞鸟和鱼,勉强交集,只会背道而驰,互相伤害。

可能气氛使然,颜苏讲完这个故事,发现身边的男人意外冷清,像在听,又更像是在神游天外。

“很多人说她不应该结婚生子,最终泯灭于众人。”她小小声开口,带着些许向往的笑意,“但我其实还挺佩服她的。”

“她应该是很爱很爱,才会放弃所有,选择不一样的路。”

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带着天真懵懂,只一味的分享着旁人的人生。

前排的司机却听得冷汗连连,余光不断扫向后排的boss,意外的是,boss面容冷清又平静,就仿佛在听旁人的故事。

颜苏没察觉到诡异的气氛。

好半晌,才听到一直沉默的男人轻笑出声,语调轻慢,“或许,她其实非常后悔结婚,更后悔生了个孩子。”

她瞪大双眼,满脸不信,“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男人清浅的语气中带了分不易察觉的玩味,“甚至,她憎恨那个孩子给她带来的惨痛人生。”

颜苏目不转睛盯着他,男人也回望着她,斯文俊美的脸上犹带着浅笑,眼睛的色泽却无比深邃,深不见底,这会儿瞧上去格外危险。

她不太敢看他,怯生生地低下头,不服气反驳:“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总有那么些流言蜚语,说这位天才美女画家生下孩子不满周岁,便得了严重的抑郁症。

某天,支开佣人,放了火,在卧室里。

被及时发现后,虽然没伤到母子,那位豪门神秘大佬却再也不同意她见孩子。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流言满天飞,各种版本,却并没有人能扒出来那位神秘大佬的任何背景。

那个孩子就更无从考究。

只是以母亲艳丽无双的皮相来看,那位差点葬身火场的豪门小公子,势必也非常漂亮。

“传言都说她狠心地伤害了孩子,可从没人关心过她为什么会走到那种境地。”

“没人在乎她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在做无声的求助。”

“那个时候,她一定很伤心,很无助。”

“她一定特别希望有人能够救救她。”

小姑娘低垂着小脑袋据理力争的模样意外地可爱。

可能被他对她女神“不恭敬”的态度伤到了,这会儿,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即刻就能掉下一整串珍珠。

裴时瑾静默地盯着她,瞧她明明委屈却又不方便跟他争执,只是小小声替自己的“女神”澄清辩解。

就仿佛那个女人是她不可逾越的信仰,带了些许狂热的崇拜。

裴时瑾望着小姑娘泫然欲下的小脸微微失神。

记忆里的那个女人太过久远,远到模糊了容颜,却又总是在午夜时分,梦回之时,见到那抹浅淡的白。

绑着蔷薇藤蔓的秋千,缠绕在纤细手腕上的复古怀表,女人一头微卷的长发荡漾在风里。

十四岁的少年拿着书,踩在枯槁的花朵。

女人回眸,眉眼弯弯,“今天过得开心么?”

少年仰躺在草坪,书本覆盖住眼睛,不搭腔。

女人跳下秋千,蹲在他身边,悄声问他,“今天会有很好听的故事么?”

“你想听什么?”

“小王子。”

“讲过了。”

“讲过了么?什么时候?”

少年默了一秒,拿开书,冲她微笑,“嗯,是我记错了。”

讲《小王子》的第二十八天,女人在秋千上荡漾,手腕上缠绕的怀表“滴答滴答”发出清脆的机械音。

她说,“以后不能再听你讲小王子啦。”

少年一愣,女人摘下怀表递过去,“送你的。故事很好听,我很喜欢。”

他没接,女人手指一松,复古怀表“吧嗒”一声,坠在草坪。

女人靠近他,悄悄在他耳边说,“我要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去哪儿?”

“一个五彩缤纷的地方,有绿色的花,有淡紫色的天空,粉色的河流,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女人像是很高兴,“我要去找我的小王子。”

她伸手跟他比划“小王子”的身高,问他,“你见过他么?他叫阿瑾,是我的——”

未说完的话伴随着的是女人歇斯底里的崩溃。

是我的什么呢?

上天赐予的最好的礼物?亦或是压垮她人生的最后一根稻草?

爱与恨相隔一线,一端天堂,一端地狱。

……

“那个时候,她一定很伤心,很无助。”

“一定特别希望有人能救救她。”

很伤心,很无助么?

裴时瑾从长长的回忆中回神,黑眸微沉,一瞬不瞬望着她。

小姑娘睡着了,跟以往一样。

喜欢将自己埋在臂弯里,做出对自己来说最安全的姿势,浓密纤长的羽睫却因为方才悄悄哭泣,而沾染了几颗未干的晶莹。

她翻了个身,睫毛上的晶莹顺着她的动作坠落。

他怔了怔,下意识伸出手指去碰,指腹触及到少女粉嫩的脸颊,又停下。

稍稍犹豫,温热的指腹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少女落在唇角的晶莹。

她的唇瓣柔软得不可思议,小猫似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他的眼睛暗了几分,随后,听到她梦呓般地咕哝声,“我女神最最最温柔了,你不许说她不好——”

“不然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裴时瑾闻言,很轻地笑了下。

绅士般收回手指后,他仰靠在车后座,出神地望着车窗外的灯火阑珊。

许久后,他轻轻嗯了声。

像是在回应她,又像是在回应年少时的自己。

语气温柔又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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