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大丧,满眼的白色,像是一场提前落下的大雪。

白如意披麻戴孝跪在灵堂上,一张接着一张地烧纸钱。

白美芝身体还没有恢复得很好,强撑着精神陪在一旁。

白瀚宇应酬同僚,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官话。

一家人同在一处,却似在两个世界。

晚上的时候,白美芝终于扛不住昏了过去。

白瀚宇看见白如意一个人跪在灵堂里,终于上一代人的恩怨抵不过父女天性,他迈步走了进去。

“如意啊。”白瀚宇声音里有些疲惫,“等过了你娘的七七,差不多就到年下了。”

“到时候跟我去趟二皇子府上。”

白如意缓缓抬起脸,像看陌生人一样:“爹,在灵堂说这个合适吗?”

白瀚宇不耐烦地道:“有什么不合适?你嫁得好,你娘听见也欣慰。”

白如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只知道夫妻二十年,如今娘死了才一天,爹居然有心思说这事。

“我不去。”她把手里的纸钱一股脑丢进火盆。

白瀚宇愣了一下,问:“你说什么?”

“我不去!”白如意瞪着两只通红的眼睛吼道,“我不会嫁给二皇子那个残废!”

“啪”地一声,耳光响亮。

“你以为自己有多好?”白瀚宇气得手指发抖,“一个残废配你绰绰有余!”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嘴唇抖动了几次才压低声音道:“事到如今,三皇子还会娶你吗?”

“只有二皇子现在的条件,你还可以试一试。”

“我不去。”白如意眼神呆滞地盯着火盆里的火苗,中邪了似的反复重复着这句话,“我要嫁给三皇子,我能做到。”

白瀚宇闻言挑眉,他惊讶于女儿的反应,但终于只是留下一句话甩袖离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白如意耳朵嗡嗡地响,脑子里一片空白。嘴上只是反复念叨着“我能行。”

火盆里的光映得她脸上五根手指印子格外明显。

头七出殡,漫天的纸钱比落叶更先覆盖住林间小路。

送殡的队伍从白家祖坟出来走了一柱香的时间,突然停住了。

白如意问自己的丫鬟牡丹:“怎么回事?”

牡丹往头前望了望,低声道:“小姐,是一只狗拦在了路中央。”

狗?

白如意冷哼一声:“好狗不挡路,轰它走就是了。”

牡丹犹豫道:“小姐,这种时候有生灵拦路,恐怕是有缘由的。”

白如意看她神情认真,便往队伍的前面走:“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缘由。”

白家有权有势有钱,在丧仪置办上,虽然比不了皇家的天下皆白,洋洋洒洒的送殡长队可也足有二里地。

白如意走到队伍前面,已经有些微微冒汗。

结果她面前这只拦路的生灵,既不是形貌魁伟的獒犬,也不是机敏秀巧的灵犬。

它又老又丑,背上的毛斑秃似的东一撮西一绺地打着结,一条尾巴上毛都差不多掉干净了,肉眼可见地发着抖。

左眼红肿地流着泪,右眼瞳仁上蒙着一层白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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