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方天地,充满着了花木,泥土,水草,与血腥交错的气息,彼处正打的水深火热,此处却安静平和,这样远远的看着,竟然有一种仿若置身两个世界的荒诞感觉。
神格寄身之物固然庞大无比,然而各门各派的弟子却也前仆后继,生生不息。
除却林中飞舞的小虫,并无人注意到沼泽旁边的树林之中多出来了两个人,他们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眼前的战斗之中。
这样远远的看了一会儿,李明殊不由叹道
“就算是寄生了神格之物,也经不起经年累月车轮战的消耗啊。”
云辞月看向他,目光带着一些意外,他以为李明殊会觉得应该是那妖物占据上风,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却没有想到李明殊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如果这种人海战术成功,那么还需要他出招么,还是说李明殊准备在最后关头捡漏?
云辞月被这种想法给逗笑了,如果李明殊真打算坐享其成在最后时候,那么自己还真没有那么大的心去捡别人拼死拼活得到的成果。
而果真如此,也不必东折西转,去找法宝护身了。
云辞月想了想,问出一个问题
“你觉得这样下去,再有多长时间眼前这怪物就会被耗死?”
李明殊“嗯”了一声,随口便道
“一百年止生,二百年残喘,三百年可开庆功宴吧。”
云辞月:……
李明殊转头看向云辞月,轻笑一声,说道
“你不相信?”
这样说着的时候,二人面前已经幻化而出光芒点点。
光芒散去之后,留下一只石灰色的玉盘,李明殊伸出手,在这只玉盘上点了几下,原本黯淡无光的表面掠过一轮一轮如光如水的波纹,最后渐渐清晰,宛如一面最为清晰的镜面,映照着满天星空。
“这是捕风镜,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
李明殊说话的时候,一只透明的蝴蝶,从镜中划出,朝着那片被沼泽包围的大湖飞去,在所有人都看不清也懒得注意的空中,蝴蝶消散如光尘,迷漫在整个湖泊上空。
那黑暗中的湖水,果真被一清二楚的全都映照在镜中。
千里碧波荡漾处,吞风趋浪使人愁。
据说是蛇头鱼尾,厚厚鳞片的怪物,此刻只露出一个蛇头,宽过两三人头脚相加,此刻伸着蛇头吐信,不时拍打水面,激起几十丈高的浪花。
在其身躯之上,披挂着一丛又一丛深绿色的草木,镶嵌夹杂在鳞片中央,每每游动,好似郁郁葱葱的小岛起伏
那广阔无边的湖水之中,流动着一望无际的血丝。
围绕着此妖露出的身躯,亦是涌动着数不胜数的深青鳞片与墨绿水藻,连带着人与各类妖物的尸骨,被夹杂其中,又零散落在沼泽上若隐若现。
有刀剑法器接连不断的打在上面,却毫无任何的伤痕,
有弟子跌落,立刻从水中突兀拔起水草,将其卷裹着拉入到水下,过程迅如闪电,叫人连施救的机会也没有,低头看去,只余涟漪阵阵。
这是蚍蜉撼树。
云辞月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词语盘旋。
倘若云辞月直到刚才还对“一击必杀”怀抱着盲目的自信,在看到这个怪物的真身之后,他竟然连握剑的心思都生不出来了,只能保持着沉默。
而又难免对眼前这群弟子心生敬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无论是否出于自愿,能握剑已经是一种难得的勇气。
但是这份以性命换取的勇气,或许并无人在意,在敬佩之外,又是一种不忍直视。
云辞月有自知之明,他救不了这些人,于是他只能移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深林,然而眼前耳边,似乎还在萦绕刚才看到的一幕。
身边的这个人,或许有能力一救,却无动于衷。
云辞月的呼吸变得轻缓,李明殊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觉得残忍么?”
云辞月眨了眨眼,轻声道
“这些弟子的修行,远远不是神格寄身之物的对手,前赴后继,不过是枉费性命。”
李明殊却是轻声一笑,说道
“可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有自知之明。”
云辞月移过来目光,眼中含着不解,他不知李明殊怎么能笑得出来。
“我以为你会出手相救。”
“我只救可救之人,不救找死之人。”
李明殊淡淡道
“你也不必如此伤怀,我今日带你来,便是要你提前感知修行者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对于修行者来说,死亡不过是下一个轮回的开始。修行很重要,机缘却也是可遇不可求,君不见古来得道者,多少都是从一个天赐机缘开始,以低阶降高层宝物不胜枚举。所以人人都会想,下一个能得到天大机缘说不定就是自己呢,以重新轮回来赌一个可以一飞冲天的机会,不算太亏,你现在不过是二层灵台,不也怀着可以得到神格的信念么?你都可以,为什么他们不可以,这些人虽然不入流,但是随便挑一个出来,也至少有四五层灵台的修为。”
云辞月蓦然,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命运,机缘,赌运,轮回……修行者的一生,不过是这么几个字而已,云辞月按了按眉心,他觉得人命不该如此轻贱,但是他此刻回想,自己有想过此行会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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