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的微光照耀入东山的时候,险峰山谷也漏了些光亮。

谷外不远处,男子一袭白衣,姿态淡然,仿若不染尘埃。

在他面前的地上有点点血迹,与碎石混杂在一起,混在绿色草木堆里,难以轻易发现。

这血,他已经确认是凡人的血迹,只能说明他们当中有人了受了伤。

一周前,嵩门用来寻人的灵虫出现在令丘,他就知道掌门还是会派人来寻他,。

但以掌门秉性,一向不爱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要入令丘,必派的是那几位修为较高的弟子。

凛晔又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险峰山谷,谷内满地碎石,横七竖八地躺在空地上,然而他目光刚触及,那些碎石瞬间消散。

然后,他便看见谷内里的景象,树木丛长,草木繁盛,一片欣欣向荣,根本未有花草树木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凛晔面色一下冷了下去。

这令丘,也只有她施的法能让这山雷与碎石不伤一草一木。

她果真对那些弟子出了手,身侧传来动静,凛晔抬眼,就看见她正朝着他飞身过来。

眼神落在女子的翩跹白衣之上,棕色的眼眸里一片沉寂,但又好像能够一眼将人看透。

令丘邪气最甚之处,其实是她。

似天生邪灵一般,上天入地,百无禁忌,但奈何又心性单一,懂得保护平常生灵。

有时候他觉得,这妖女好像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巫羲身着白色水袖纱衣,飘然在他面前降落,见他一直看着她,巫羲歪头不解。

凛晔就站在原地,微微抬眼,清冷孤傲,看着她,直接道,“你要我为令丘祛除邪气,可曾想过,先要从你身上入手?”

巫羲愣了下,手指着自己,“我?”

凛晔抿了唇,在她周身隐约聚集着一团黑气,平常人看不见摸不着,只有修为到底一定程度的人才能发觉,他确实见她不凡。

凛晔应道,“对,你。”

但这话像点到了她的笑穴,巫羲一下子笑弯腰,又直起身子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笑得无拘无束,又明媚灿烂,他刚刚见到的那缥缈黑气也在刹那消失。

一切好像都是假的。

凛晔的眉头蹙起眉头,眼里隐隐含着怒气,他并没有在和她开玩笑。

巫羲乐呵地看着,嵩门弟子一来,她便听见这么多趣事,这人也比往常有趣不少。

巫羲收起自己的笑意,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你可以先朝我试试啊,凛晔,你亲自来除我身上的邪气,我大概求之不得。”

说完,她朝前走几步,靠近他身子半步之远,踮起脚尖,不再前进,但身子却向前倾斜,双手置于身后,对上他的目光,继续说道,“怎么样?你亲自来除。”

通常的邪气用术法驱散即可,但若想度化邪灵却没那么简单,巫羲又继续靠近,脚下已然悬空,她飞身贴近他,鼻尖对着他的鼻尖,眼睛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动。

她说,“听闻圣人之心最为纯净,若想帮吾去除,你以心相换,必能成功,凛晔,你可舍得?”

此时,金乌东山升起,露出半个脑袋,金光照耀着东山山脉,透过树木缝隙,穿过黑暗,丝丝光线传递每一片角落。

当那金光线落在巫羲一身的白衫裙上,未转折也未反射,反而被吸入其中,她身上泛出淡淡金光。

凛晔没看见她身上的光,但在二人对视的一瞬,他竟觉得他面前的不是邪魔,而是神灵。

声音空灵,言语恳切,带着慈悲之心。

但是,甚为可惜,这定是她的幻术!

因为没有神灵会将一座邪气之山独占,也没有神灵会满口谎言,善变狡诈。

更不会,言、行、放、荡。

凛晔变得清醒,目光也一下子冷淡不少,他往后退一步,果断转身,边走边道,“令丘是你的地盘,他们若是失踪,你也逃脱不了干系,嵩门也不过放过你。”

语气平常,但……他这是威胁她?

巫羲收回自己的灵力,她看着前方那背景,瘪了瘪嘴。

逃脱不了便逃脱了,若那群弟子已是死人,大不了,她还给他一群完好无损的阴灵。

不过一会,二人头顶的天空响起一声鸟鸣。

巫羲皱起眉头,抬头去瞧,便看见她那个好护使左拾的身影。

左拾化为禺鸟,站在枝头,朝下看着他们,准确地说,是看着巫羲。

他刚刚看见了那道光,才跟着过来。

巫羲眯起眼看那只鸟,示意他离开,鸟儿随即又鸣叫了几声,离开枝头。

凛晔也听见了那怪异鸟声,他停下步伐,刚一转身,就看见她抬头看着那鸟不动。

凛晔望那黑鹰远去的身影一眼,问道,“禺鸟所过之地,必有大难。这鸟,你认识?”

巫羲淡定扭过头,他怎么就看出自己认识那鸟了?

自己又大意了?

不可能不可能。

巫羲自若地眨了眨眼,“啊”的一声说道,“你说那只像鹰的鸟啊!它叫禺?我在令丘见几次了,可这除了邪灵颇多,也没什么大难啊。”

说着,巫羲连忙跟上,走到他身旁,继续道,“要说难,大概就是我这山越来越寸草难生,你说是不是和那头鹰有关?”

凛晔有些无语,回道,“那是禺。”

“都是鸟,没区别。”巫羲摆了摆手,还顺便拍了下他的胳膊,打听八卦一样,小声道,“话说是不是它给令丘带的邪气?你看清了没?”

凛晔冷着脸,说道,“它身上邪气甚少。”

“哦,好吧,好可惜,如果是它,我把它捉回来给你烤着吃多好。”巫羲说道。

凛晔深吸一口气,再也不想理她,目光在看到某处后,便沿着痕迹往前走。

除了树边的血迹,另一边的丛林内里还有几处鞋印,略有些杂乱,但都朝着一个方位渐渐没入消失,凛晔就沿着那些痕迹往前。

巫羲跟在他身边,目光落在那鞋印上,她又看了看前方的方位,瘪了下嘴,偷偷将七星灵虫放出,往前探。

看见禺鸟她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但最好最好,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

穿过一边丛林,靠近一悬崖峭壁,上面瀑布横冲直下,翻起阵阵白色浪花。

此时,金乌已经在天空悬挂。

七星灵虫在半途折返回来,耳语几句,随后巫羲收起她的宝贝虫子,有些犹犹豫豫地跟着那人走在身后。

越靠近瀑布旁,巫羲步子就越来越慢,也越来越靠后。

她的宝贝虫子告诉她,不用靠近那瀑布都知道那群人就在那边,没有什么危险到性命的事,但所行所为都只会像个傻子。

她的宝贝虫子都说是一群傻子,那一定是傻到了离谱,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一家团聚为好。

大概像凡人所言,家丑不可外扬。

巫羲彻底停下脚步,她身子试探着往前边看,又一边向前假模假样地喊,“圣人啊,你知道的,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狗,小虫儿说前方有狗,我就不去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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