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她,值得。”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入房间,牧云不由想起清虚观之时,他将她交给云虚子带,因知她与云虚子性格不太合得来常相争多拌嘴,担心两人之间闹出不愉快,于是不顾伤体挣扎着起身,过来探望两人相处情状。
然而见到的却是两人手握着手,身贴着身专注练剑的场面。两道身影重叠着,缓移着,格外亲密,格外和谐。
或许是他自作多情了,或许是他该退出了。他与他家小十的确不太合适。她冠着他的姓氏,某种程度上而言,与女儿无异。
云虚子见他迟迟不答话,又补了一句:“虽然难以启齿,但我想有必要告诉好友,我和小十已有夫妻之实。”他沉了声。“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抢着娶她,作为一个男人,我得负责任。”
喉中涌出翻腾的腥甜,牧云凉咬紧牙关,又硬生生吞了下去,半晌,答出一个字:“好。”
云虚子从袖中取出一方小小锦盒,屈指一弹打了开。顿时光盈满堂,馨香四溢,许久,耀眼的光芒散了,盒中心现出三颗玲珑剔透的药丸,“这是三叠续命丸。一颗药丸可延寿命十年,三颗共三十年。温水送服,十日之内服完,定能助你恢复,为你续命。”
他将盒子盖上,搁在牧云凉床头
,“你我是多年朋友,当年方晗逃婚出走一事,我有插手。这些年你的痛苦,我全看在眼里,也很内疚。所以这续命丸很早就开始炼制了,想着等时机到了便交给你。”
牧云凉目光变了,死死地盯着他。刚才他明明是以活不长久为理由劝自己放手,如果能增三十年寿命,为什么不能娶小十?
云虚子道:“不过现在我改变了想法,这药不能白白送出去。你把小十让给我,丸药给你。”
牧云目光抖起来,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他按住心口,挣扎着坐起来,一把将锦盒扫了下去。
“骨碌碌”,锦绣盒子滚出好远,直到撞上屏风,方才停下。
牧云凉仰头上望,将眼底湿意压下去,眼神空洞洞的:“人你带走,药我不要。”
云虚子将锦盒捡起来,一字一句道:“你必须要。”顿了一顿,他冷冷道,“不然她如何能怨你,如何肯跟我走。”
牧云凉觉得心口有千万柄刀子在戳,戳得一颗心烂了个透。殷红的血渗出层层叠叠的衣裳,顺着指缝淌下,“道长,我们认识多久了?”
“十年了吧。”云虚子笑了一声,“十五岁下山游历,在龙州境地衢江畔遇见你rs;。当时正是午夜,你被人追杀至江畔,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谁知你非但不感激,反而冷眼以待。我气不过一路跟踪,这才知你是故意引人前来,早就在江中埋伏了好手欲要生擒。我帮了倒忙于心有愧,请你喝一杯以表歉意。谁知你只点贵的不点对的,结账时银子不够,我只得借你二两补上。而你因为那二两银子竟生生给了我好几天脸色看,末了,我当了备用的衣袍还你。当时只觉山下世情猛如虎,人心不古。”
牧云凉点了点头,眼中溢出凉凉的笑:“我因着身份敏感,不好与人多结交,是想让你知难而退。”
云虚子笑起来:“谁知我偏要迎难而上,与天下最难伺候的牧大才子做朋友。因为我想旁观不一样的人生,我知道能从你这里看到。只有见识了世间的大起大伏,才能大彻大悟。”
牧云凉接了他的话:“所以你陪我宦海起伏9死一生,你笑我情场失意黯然神伤,你送我上山避世,一同收小十为徒。”瞳中闪出若隐若现的水光,“这些年,我一直是谋定而后动,区区叛党在我眼里算不得什么。我担心的是平叛之后,功名尽收,高位上的结义大哥睡不安稳,所以我养成孤傲性子,跟大家都处不来,所以我对方晗什么都不说,让她自己去理解,所以这一辈子我只交了你一个朋友。”
牧云凉拔出床头的剑,一剑削断他的袍袂,一字一血道:“云虚子,今日之后,你我二人割袍断义,不死不见,不灭不解!”
云虚子大笑,面上有冷厉之色:“好得很,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有你在,她多半不肯将心全放在我这里。我的女人,怎么能心底存其他男人的影子?我不许!”
院外,轻轻巧巧的脚步声渐渐行近。
云虚子听出来人,唇角勾出冷笑:“牧云凉,待会儿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牧小十端着煮好的茶行入院中。日头偏西,仲春的阳光很和煦,落在身上烘得暖洋洋的,让她很想像猫儿一样蜷起。昔日在凉风山上,每年此时她都会坐在门槛处,打着瞌睡晒太阳。待日光偏了,天变凉了,大师父便会将她抱进房间,放到床上盖了被子让她睡。
想到大师父,她两颊又露出桃花瓣的娇嫩粉红。再过七天就能嫁他了,到时他挑开红艳艳的盖头看到下面的她,不知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会被惊到吗?
大师父喜静,丫鬟仆从全都候在院外。她走到门前,因为两手端着茶盘,正要抬起手肘推门。这时听得房内传出说话声。
“好友,你真的想好了吗?丫头若知道,心里怕是要委屈。”二师父的声音,说得很快,很焦急的模样。
“她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妖,又是我一手带大。用她换我延寿三十年,我想她自己也会很愿意。”大师父的声音,很冷很漠然。
“七日之后的喜事怎么办?”二师父的声音,忧心忡忡。
“既然是喜事,娶进来和嫁出去不都一样吗?她是我的徒儿,也算我半个女儿,以义女名义出嫁,是女儿结亲为父亲冲喜气,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大师父说得很冷很随意。
“小十恐怕”二师父默了片刻,犹豫道。
“由不得她。”
牧小十一步步地退开。阳光依然明媚,照在身上却如冷风似霜雪,冷得人彻骨。她虽然未听完全,但已知事情变了卦,已知大师父用她做了交易,已知她在他心目中就如一粒尘埃般轻,一拂即逝。
失魂落魄间退得不巧,不觉踩上裙摆,她惊呼一声端着茶盘摔了下去。
眼见将摔在地上,将被滚热的茶水烫到,一道身影自房中如风奔来,阔袖一拂便将茶水扫开,将她稳稳地接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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