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当是余杭县土生土长的孤老头子呢。
没想到,师父是个漂流在外的游子。
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一个人走的再远,终究还是希望埋骨家乡的。
年纪越大的人,这种感情便越强烈。
师徒俩同坐在门槛上,沉默了许久。
暮色黄昏,残阳西照。
家门口的小院里种着几株低矮的黄杨树。
左边院角里是黄杨树,右边院角里也是黄杨树,中间还是一簇黄杨树。
金黄灿灿的残阳,带着隐隐的血色,将所有碧绿的植被,涂上了一层暮色余辉。
晚风轻拂,荡起衣袂,黄杨唦唦作响。
残阳越发西沉,将门槛上一老一少的两个身影,拉的老长老长……
齐水镜又变回了慈眉善目的模样。
他忽然抬手,将手掌轻轻搭在了陆平安的头上,揉了揉,很轻很轻的那种。
陆平安心中一动。
一股没来由的酸楚,涌上心头。
随着长大,师父已经很久没像小时候那般揉他的头了。
久到陆平安早已忘却,又恍如昨日。
“师父,您的家在哪儿?”
陆平安转头看向齐水镜,像极了那年齐水镜看他的眼神。
“很远很远……”
“没事,再远都不怕,我带您回家吧。”
对于陆平安来说,师父在哪,家就在哪。
齐水镜则沉默良久,不答反问,“平安,你还记得我为什么给你取名叫陆平安吗?”
“记得的,”陆平安点点头,“您说过,一路平安,岁岁平安。”
“是啊,一路平安,岁岁平安……”齐水镜笑了。
“师父,您还没告诉我,您的家在哪儿呢?有多远?”
齐水镜还是没有回答。
他忽然起身,回屋拿了个酒葫芦递给陆平安,“替师父去‘水云楼’打壶酒吧。”
“唉。”陆平安接过酒葫芦,大步流星的朝院门外走去。
就在陆平安要出门的当口,齐水镜又忽然喊住了他。
陆平安回过头。
“记得,一路平安,岁岁平安!”齐水镜将双手拢进了袖管中,佝偻着腰,笑了。
陆平安有些疑惑,师父这是怎么了?
他不知齐水镜为何要反复叮嘱他,但还是应了一声,而后出门走了。
水云楼离师徒俩住的地方并不远,顶多盏茶功夫就到了。
陆平安一路都在思忖。
总感觉师父不对劲,却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算了,还是快些打了酒回家去。
陆平安快走几步,不多时,便到了水云楼。
这是余杭县最大的一家酒楼。
平素间,三教九流,过路行商,龙蛇混杂,各色人等都会来此打尖歇脚,喝酒吃饭。
此时正是饭店,水云楼热闹非凡。
谈笑声、呼喝声,此起彼伏,由远及近。
陆平安进得门来,将手中葫芦递与当口酒保,“麻烦,打壶上好的桃花酿。”
“好嘞!上好的桃花酿一壶!”
酒保高喊一声,接过葫芦便去内堂打酒。
陆平安在门口等待。
他不知道,此时在水云楼的二层,有一壮年和尚,蓦然睁开了眼睛,口中兀自呢喃一句,“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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