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刘书槿被她戳到了痛处,登时怒火攻心,指着她口不择言道,“还不是因为你!若没有你,我今日怎会受这种冤气!”
林榆姒依旧面不改色,嗤笑道:“是啊,若你儿子娶的是别人,你今日就应该坐在她们当中受她们的奉承,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只能小心翼翼坐着冷板凳赔笑,对吧?”
刘书槿已被羞愤冲了心智,想也没想便恨恨道:“没错!若我儿成了郡马,别说是郡王妃,便是王妃也要奉我为座上宾!”
林榆姒冷笑了声,诘问道:“然后呢,她们便都会诚心敬你,就此将你视为自己人?而不是表面阿谀,背后依然嘲笑你是个商家出身的乡巴佬?”
“你大胆!”
刘书槿红着眼喊出这一句,随即却似突然抽空了力气一般,偃旗息鼓垂着肩靠回了车壁上。她用锦帕掩面,闷闷呜咽了几声,哽咽道:
“你...你懂什么?我家在苏州时,也是有名的富庶人家,祖上还是皇商,才不是什么乡巴佬。”
林榆姒皱眉直摇头,“对啊,您既然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又何必去攀附别人呢?”
刘书槿似是从刚才的情绪中缓了过来,她将帕子从脸上移下,吸了吸鼻子道:“我是商户女,便不能肖想嫁入仕子官宦之家吗,人想往上走又有什么错?”
“自然没错,可您也凭自己的本事得偿所愿了,却为何依旧还是总想往宗室那边靠?”林榆姒依旧不解。
“我知道自己出身有瑕,可我也尽自己的本事给了我的孩儿门一个书香门第,那我又为何不能再进一步?我的洮儿本就是当今数一数二的才俊,圣人对他赏识有加,他便是公主也配得!若是当真成了,那我的孙辈便不再是白身,他们出生便有爵位,身边围绕的都是王孙贵族,再也不用像我一般苦苦经营,可是......”
刘书槿自嘲一笑,“可是如今,皆是如梦幻泡影,都成空了。”
林榆姒暗叹了口气,别的不说,就说刘女士这股子向上爬的精神还是挺让人佩服的,而且人家还挺有规划意识,不能说是完全白日做梦。
当然,即使大方向是对的,太钻牛角尖儿了也不行。
林榆姒依然态度强硬地反问道:“可您的宗亲梦于我又有何干?难道是我硬要嫁到顾家来的不成?”
刘书槿被她一噎,面色不善地沉了口气,竟也就这么认下:“...我承认,这事原也不是你的错,我确实是迁怒于你。”
她顿了顿,忽又多了几分底气:“可你也不该屡屡跟我作对,如今你既是我顾家人,便应以阖家利益为重。况且你的家世也算拿得出手,和他们这些宗室亲眷结交应当更容易才是,洮儿的婚事虽不成了,可咱们家还有沄儿,谁知未来会不会有合适的王孙公子可与她相配,可你偏又跑去躲懒,留我一人在那里受她们的冷眼,你即便不喜我的做法,也总要为洮儿的仕途着想才是。”
“您尚在苏州时,可曾有小商户家的讨好于您?”林榆姒忽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当然,”刘书槿虽不知她所问究竟何意,却依然不掩骄傲,“还不少呢,当年苏州城里至少三成的铺子都是我们家的,我及笄的生辰宴,也能赶得上今日这一半风光。”
林榆姒追问道:“那您可曾对他们另眼相看?”
刘书槿摇头,“怎么会,都是些小门小户,我都不一定乐意见他们。”
林榆姒一脸了然,“是啊,您乐意结交的,应该也是有那另外七成铺子的几家吧。”
刘书槿终于出会她的别有深意,蹙眉道:“你究竟什么意思?”
林榆姒轻舒了口气,缓声道:“刘夫人,您也读了些诗书,是个明事理的人,我如今不以您儿媳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汴州官家女的身份告诉您,宗亲并非我们不能结交,而是我们不愿结交。
“我们又不是非要仰仗他们才能过活,若是伏低做小去讨好别人,人家也不会因此高看你一眼,反而还会愈发轻视于你,觉得任你家官居高位又如何,不是一样自甘下贱。
“是,您若是不在乎这个也可以,可即便他们勉强容了你进去又如何呢?‘朋’之一字,本就是两方平齐方能成友,您对他们,正如那些小商户对您一样,谁又不知谁的斤两?人家终归不会把你当自己人看的,去了也不过是个受气包传声筒罢了。您和他们本就是两路人,若是硬要强挤进去,那最终的苦果也只能自己吞下。”
刘书槿听了她的话,眼神放空愣了许久,似是被她说服,却又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脚下空落落地踩不到实处。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林榆姒笑着摇摇头,“什么都不用办,您既然对您的儿子这么有信心,现在又怕些什么呢?等着就是了,时机成熟总会有人赶着来讨好您的,与其坐着被人挑拣,那还不如当那个挑拣别人的人。”
刘书槿闻言瞬间精神一震,坐直了身子抚掌道:“对!我家洮儿前途无量,连圣人都夸他有经天纬地之才,未来可是当首辅的材料,哪还需要看他们的脸色!”
林榆姒暗暗扶额,自己就随口一夸,您倒是也不必这么自信。
她也只敷衍地应道:“嗯,是,没错。”
“你...”
刘书槿望向她,双唇张了又合,想说些中听的话,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恰在此刻,马车微晃了晃,伴随着一声马响鼻缓缓停下,车外通传说已到了府门,她借着这个机会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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