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雨潺潺,严铮闲着也开始挤衣衫上的雨水,他摸到袖袋里方才摘的两个梨子,如今还不是梨子成熟的月份,梨子才婴儿拳头大小,外皮青黄。
他站起来,躬着身子走到洞口用雨水清洗了表皮的一点污垢,“嘿。”他回头丢了一个给她。
他嘴中叼着梨子在洞口左右看了看,又静下心聆听附近的声响,未再听到马蹄声。他庆幸雨幕沉沉,这儿燃了火光也不易被他们发现。
茶珠咬了一口梨子,果汁微涩,她看到他站着的时候不自觉地转了转右脚踝,想起了他年初打仗受伤的事,“公子可是受伤了?我见你站着的时候腿好像不太舒服。”
“之前骨折了,养伤的时候我又爱乱跑,故而留下了一点毛病。不过大夫说我身强体健,只要回京好生歇着很快就能好。”
她望着他的背影,轻声揣测:“公子说起这事时,语气似乎有些落寞。”
他没有接这话,把梨子的果核扔了出去,又回到石头上坐下。
茶珠瞥了他一眼,又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早已熟背过千百次的话,为了让彼此能够熟悉一些,这话虽然羞耻但不得不说。
“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她放下梨核,双手拖着下巴,目光温柔似水地凝视他。脸色莹白似雪,双颊却红扑扑的。
严铮转头看到她嫣红的脸蛋,猜测她要像话本中的情节一样,说出“我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的话,他立刻摇头,“举手之劳罢了,茶姑娘无需介怀。”
“公子身上有伤,为了我却甘愿孤身冒险,我怎能知恩不报。”她的眸子不安地闪了闪,似乎因胆小不敢说出后面的话,但又鼓足了勇气往他的方向移了一小寸。
他抬眸望向洞顶,避开她的目光。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十分可人,像是送到嘴边的青涩樱桃,但他的脑海里却翻涌着男女授受不亲、君子有三戒少之时戒之在色等话语。
他不是挟恩图报之人,一定要劝她打消这个念头,否则于她也是孽缘一桩。
火堆里溅出零星几点火光,又迅速地熄灭在了湿润的泥土里,他沉默了片刻,掂量着如何与她说理,“茶姑娘,我担不起这份报答。”
“为何担不起?”她蹙着柳眉又往他靠近,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十分不解。
那股甜香又涌了过来,严铮伸手在身前拦住与他一尺之隔的她,正色道:“使不得。”
她眉眼弯弯地笑了一下,他这幅模样实在太有趣了,像是西行取经的高僧遇到了难缠的女妖精:女菩萨,使不得。
“公子想什么呢。”茶珠伸手拿起放在他身后的月琴,然后坐直了身子,面带疑虑,似乎不懂他在想什么。
严铮出去寻柴火的时候,她从马背上取下月琴拿进了山洞中,“我是想说公子日后来惜玉楼听曲,我可以为你安排雅间。”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这是我力所能及的报答,如何使不得?”
严铮察觉到她是故意在逗他,他自己也觉得好笑,竟被她三言两语挑动得想了许多杂乱的事情。他方才的局促落入她的眼中,怪不得她笑意盈盈。
他嘴角上扬,话语也活络了起来,“你说是报答我,可我来听曲要花银子吧。”
“银子是英妈妈收的,我可做不了主。”她掰着手指头低声算着自己私库里的银子,笑着说,“我还可以请你去福寿楼吃全肉宴。”
提起福寿楼,严铮回忆起过往吃过的山珍海味,此刻饥肠饿肚难免口舌生津。他问她可曾吃过福寿楼出名的茄鲞、胭脂鹅脯、鸡丝银耳……
茶珠摇头,“好吃吗?”她摸着轻声咕咕的肚子,咽了咽口水。
“当然好吃,我也念了好几年了。”他喉结滚动,点头笑道,“回京后一起去吃。”
“好啊。”她立刻应下,这一段对话她打磨了许多日子,为的便是将话题引到回京后的见面,目的达成了她立刻不再多语,纤纤玉指放在琴弦上轻轻地抚动,在喧哗的雨声之中,琴音似珠玉落地,悦耳动听。
多年未闻丝竹声,严铮随着节奏轻缓地呼吸,疲倦的神色略有缓解。
她神色专注,弹奏时眼神温柔,这琴似是她的珍宝。
他不禁问道:“这琴对你很重要吗?方才危险之时你也不舍得丢弃它。”
当然重要!这是这折戏后半段最重要的部分。
茶珠抚着琴弦,听到琴音清脆动人后放心地将琴放下,又用裙摆擦拭琴上的污渍,“这琴非常昂贵,若是弄丢了或是弄坏了,英妈妈会克扣我大半年的工钱。”
他方才听她细数私库时,也没听她算出来有多少银子。以她的名气——连扬州的贵胄都请她从京都来演奏,不该这么贫穷。看来惜玉楼的老鸨十分苛刻,她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他逐渐对她的生活产生了一点兴趣,“茶姓似乎十分稀少,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姓茶的人。”
“对了,我一直想问,公子怎会知我姓名?”
他将遇见捕快的事说了,又道:“炎帝逝世后被葬于茶陵,其护陵族人以地名为姓,你祖上应发源于茶陵。”
嗯?茶珠本想引他问青楼里的事,她便可以泪眼婆娑地诉苦,谁想他却说起了姓氏的发源……但她也立刻想到了答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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