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镇地处北地,临近敌国边境,自打战之后,洛河镇作为边防重镇被朝廷派重兵把守,街上偶有官兵走过,一些行脚商人借着这里粮食短缺,药物稀少,冒着风险前来开店行商。

街道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顾如星被萧景盛救下后,天亮之前被带进了镇里的云来客栈,安排在一间客房休息。

萧景盛为他请来大夫。

大夫垂垂老矣,年过七旬,留着一把白胡须,诊完脉后摇头晃脑埋头写药方,嘴里嘟嘟哝哝,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萧景盛和林世阳坐在一旁,两人面面相觑,看不懂大夫这是何意。

救回来的人,是命不久矣还是怎么的,为何这般愁眉苦脸?

萧景盛对林世阳使了个眼色,林世阳心领神会,亲自给大夫倒了杯茶,端到他面前。

殷勤倍至笑道:“大夫,我弟弟是何病症,什么时候能醒?”

大夫撩起眼皮瞅他一眼,见他年纪小不作声,转头望向萧景盛,开口问:“他是你何人?”

萧景盛略一沉思,本欲开口回句‘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路人而已’,又觉这话说出口恐遭来质疑,犹豫之际,大夫见他神色迥异,立刻明白过来,略带责备口吻道:“胡闹,都这么大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身体,你家媳妇身患寒症多年,如今快病入肌骨,怎么不早点治疗,拖到现在,再耽搁下去恐怕药石难医。”

萧景盛硬生生被呛了一口。

他十四岁随父上阵杀敌,常年生活在军营中,如今年约二十有一,杀死的敌人头颅千千万,不说娶妻生子,战场上军营中除了汉子就是敌军,他哪来闲暇谈论婚配,见过最多的女子恐怕就他娘和妹妹了,何来的媳妇!

“大夫,这.......”萧景盛张口结舌,向来不动声色的脸微微紧绷,耳朵尖泛了红,他看大夫模样,觉得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大夫见他窘迫,垂下眼皮摇了摇头,把药方写完,秉着救人心态,絮絮叨叨道:“年纪轻轻就身患寒症,本来哥儿就比女子不易生产,若是再不及时就医,以后子嗣恐怕难求,从今日起切记不可操劳过度,房事待他养好身体之后再说,你可记得了!”

大夫说得抑扬顿挫,萧景盛满脸燥热,坐立不安不知该如何应答,身旁的林世阳听大夫言语,嘴角微微抽蓄,偷觑着自家将军,半响,悄悄把头撇向一边。

心里暗戳戳想,这次回去,可得跟老夫人打个报备,让她赶紧为萧将军张罗婚事才行,虽说将军功勋卓著,到底抵不过年岁渐长,再过两年打完仗,恐怕也要拉去官配,那时候就身不由己了。

屋里主仆两人心思暗流涌动。

大夫年迈,没察觉他们异状,轻叹一声,把药方递给萧景盛,:“按这药方去抓药,一日服用两次,喝完再来就诊,若家中有人参灵芝,可每日炖一小盅给他喝,趁着年轻赶紧打好底子要紧。”

“.......是,谢谢大夫。”

好不容易熬到大夫提着药箱离开,萧景盛重重吁出口气。

在大厉国,朝廷有一禁令,凡是哥儿身份不得参军,此令并非针对哥儿,而是怕敌国利用

哥儿身份诱惑军中士兵,将敌细混入我军作为内应,也担心常年待在军营的汉子把持不住,

祸起萧墙。

大厉国历经十五年叛乱,平西南,镇东北,好不容易盼来最后一役,每一策略,每一次调兵

遣将都关乎国之安危。

起初颁布这道御旨时,出于为国考虑,但民间很多无知百姓却乱造各种谣言,四处风传朝廷

不重视哥儿,他们生来就是为奴的命,虽然后来朝廷逮捕了造谣者,却平息不了民间各种风

言风语,以至于本不待见的哥儿身份更加卑微。

据说他们可以生儿育女,却不如女子般容易生产,萧景盛一直对哥儿心存好奇,奈何他身份缘故,身边没有出现过哥儿,这还是他头一次亲眼所见。

萧景盛出了会神,待褪去脸上燥热后,起身准备去看一眼身后卧榻上的顾如星,刚回头,正好对上顾如星望过来的漆黑眼眸,两人同时一愣,彼此略显尴尬。

顾如星认出面前男子,此人相貌堂堂,英气勃发,正是他晕倒前所见之人。

他醒来有一阵子了,方才大夫说的话他全都听进耳里,并非他有意不出声,而是醒来之时仍然头晕目眩,再者大夫说的话着实让人尴尬,纵然他前世每天站在讲台上对着几十个学生,脸皮早已磨出厚厚一层,也实在没脸开口。

这时被发现,难再遮掩,他挣扎从床上坐起身。

萧景盛收敛神色,倒了杯水走过去,温声道:“不用起身,你躺下歇着吧,这儿是洛河镇的云来客栈,昨夜你昏迷,我擅自做主将你带来这里,这儿很安全,你尽管休息便是。”

顾如星拘谨道了声谢,接过杯子喝了口水,才缓过口气。

客房中间放着一张圆桌,四张椅子,萧景盛见他喝完水神色好了些,接回他手中杯子放回桌上。

顾如星红着脸缩在被子里靠在床柱上,显得小小一团。

卧榻背光,一小道光影斜斜从顾如星侧脸划过,映出他鸦羽般修长浓睫。

昨晚夜色深重,萧景盛没看清他面貌,此时才发现小兄弟长相清俊,一双凤眼眼角微微勾起,盯着人看时摄人心魄。

这还是萧景盛第一次见到如此貌美的哥儿,不自在侧过脸,在桌前坐下,随口问道:“小兄弟从何处来,你身患重症怎么还半夜赶路?”

一个身体孱弱的哥儿半夜三更出现在匪盗众多的小道上,在当下这个乱世里,实属胆大包天。

“我从西北前来此处谋生,一路停停歇歇,恰巧经过夏北村,在那暂住一宿,本想赶着白天到达洛河镇,谁知半路身体不适,沿途没见着客栈,又怕遇上土匪埋伏,只能硬着头皮连夜赶路,都是我这身子拖累了,要不是遇上公子搭救,我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

顾如星当了几年老师,学生各种推脱请假逃课的借口五花八门,他随口都能胡诌出一个听似毫无破绽的理由。

况且陈员外就住在镇里,他得防着陈员外得知他逃跑后前来抓人,他真实身份不能轻易暴露。

他以为这个理由天衣无缝,萧景盛却在听说他从西北过来后起了疑心。

西北不久前才停歇战事,朝廷派了新任官员大将入驻看守,平民百姓也已安居乐业,反倒是洛河镇做为敌国边防重镇,很多百姓想逃过去避难。

他一个年未及冠,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儿,怎可能从安稳的西北地区跑来这慌乱之地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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