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间没听到卫轻尘的回话,只听见一声沉闷的一声咚——
他回头看了一眼,卫轻尘抱着两只船桨倒在了船头,一动不动。
他心里一紧,几乎瞬间就落在了卫轻尘身边。下一秒便扣住了他的手腕,用灵力探进了他的经脉。
片刻之后,他心弦松了大半。
果然没一会儿,便听见了卫轻尘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洛云间把卫轻尘的手腕放回去,却蓦然地摸到了他濡湿的衣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他碰到的手腕确实冰凉??
是了,卫轻尘几乎是在水里扑腾了一整晚,衣衫全都湿透了。
洛云间手指在卫轻尘衣襟口划了一圈,最终也没有替他把湿衣服脱下,而是再一次摁住了他的手腕。洛云间将大股灵力灌入他体内,顺着经脉,暖热了他的身体,然后就这么生生让卫轻尘用体温地把衣袍给烘干了。
这灵力同时也在疏通充盈他的气血与元神。
卫轻尘正在熟睡,似乎是觉得暖和舒服了不少,他翻了个身,像毛茸茸的幼兽似的将自己蜷成小小一团。
洛云间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手,退了半步,在他身边打坐。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水天处升起一轮旭日,在江面晕染出粼粼瑰色。
神都早市已经开,街头行人商贩如织,热闹熙攘。谁也没注意到,一只灵鸽就从城中飞出了。
这灵鸽速度极快,一路往北,不过飞了一个时辰,就落到了一处阁楼的书案上。
阁楼拉着厚重的帷幕,一如深夜一般。
案边一人摘了灵鸽脚的小笺,抚了抚它脖颈间的毛羽。那灵鸽用小脑袋蹭了蹭那人的手心,便展翅而起,从半掩着的木窗钻出,飞远了。
那人面上有暗金色的缠枝纹,从眉间勾到耳边,像是带了一张金色的面具。
他展开小笺,用指尖拂过纸页,灵力晕开,一行朱红的字浮出,“陆安已醒,炉鼎身份待确认。”
红字浮出后旋即消失,连带着那张小笺也化了灰。
那人对案静坐了片刻,手指叩在案几上,轻轻敲了敲。
很快便有人推门而入,一个黑衣人着长斗篷,整个人都隐在黑袍里,身影缥缈如雾,看上去竟似透明一般。
“公子。”
黑衣人的声音粗糙喑哑,像是血痕斑驳,锈了的刀,听来森然发冷。
那人声音细软,隐在灯火暗处,面目模糊:“怎么样了?”
黑衣人道:“魔宗的郁修在江陵附近出现过,前几日的火山迸发应当同他脱不了干系,南蛊的人昨夜也已至中州边境。洛云间和他师弟卫轻尘已经离开神都了,不过他很小心,我们的人跟丢了,现在正在找。”
那人望着案上那盏灯上跳动的火苗出神,良久,笑了:“呵,真有意思,都坐不住了。安稳了一百年,修界终于要起风了,真是等太久了。”
黑衣人有些疑惑地发问:“现在明里暗里怀疑卫轻尘是炉鼎的人不在少数,洛云间为何要将他带在自己身边,就算是神仙就有照看不周的时候吧。以洛云间的本事,找个隐蔽的地方藏人没什么难的吧?”
那人似乎是笑了:“我猜,洛云间这是在拿他师弟当饵,钓鱼呢。”
“这也太冒险了吧?”
良久后,那人轻声道:“所以说,洛云间这人是疯的……”
卫轻尘是被晒醒的。
盛夏正午的太阳毒辣得很,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船头,就像是在晒咸鱼干似的,晒得他要脱水了。
他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船还停在原地,还没完全远离那个小码头。
一偏头,就看见洛云间斜靠在船篷下的阴凉处看书,一副惬意的样子。
他突然有些愤懑不平,这个人把我挪进船篷,让我也乘乘凉能怎么样呢?或者他动动手指让船去汝南能怎么样呢?
这对他来说是件很难的事情吗?
就非得坐那儿,等他起来再接着划船吗???
然后转念他就开导自己,算了,起码没有在他睡着的时候强行把他弄醒来,让他一觉睡到了日中,也算是个人了。
卫轻尘一翻身坐了起来,只觉得脑子清明,一身轻快,精神充沛。
正在他要拿起船桨,准备划船的时候,听见前面的洛云间道:“等等。”
“什么?”
卫轻尘刚疑惑地问了句,只觉得船吱呀一声脆响,蓦地沉下去好几分,吃水很深,江水几乎要平齐船沿。
他看见一只硕大的箱子立在小船的中央,几乎占去了小船中间大半的位置。
这是箱子有点眼熟。卫轻尘努力地想了想,这箱子就是好些日子前,他们下山的时候,洛云间让他拿的那一只。为什么消失了这么多天后,莫名其妙又出现了。
“好了,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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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轻尘道:“你在干什么?”
“拿行李。”
“师兄,你没觉得这个船要裂开了吗?”
“还好吧。”
“哪里还好了?!”卫轻尘指着船底,急道:“船底都滋滋冒水了!!”
“呀。”洛云间低头看见脚下的浸水处,故作惊讶地轻轻叫唤了一声。然后他身形一动,换了个位置,对着卫轻尘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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