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东汉的农民而言,夏天一过,他们就要请乡里聚落中德高望重的长者出面,带领各户家中的男子祭祀,乞求诸如神农、后稷、土地神、蚕神、谷神、雨师等掌管农桑的神仙,保佑他们今年得丰收。

在这个过程中,各家的女子都不可参与其中,甚至连祠堂都不能进,以免犯了天神们的忌讳。

待祭祀结束,农户们就要开始收割。等田地中所有的粮食都割完,就连硕鼠都不能再寻到一粒粮后,各家各户就要在三老的见证、啬夫的主持之下,配合县里来的吏员,交齐今年的田赋。

秋种并不是紧接着就要进行的,在播种能越冬的作物种子之前,农户们通常要松一遍地,然后趁着少有的几日闲暇,进山林中猎些野兽。

猎这些野兽的目的并不是搜集肉食,刚刚收获完的农户们并不缺粮,他们寻觅野兽主要是为了野兽身上的皮毛。

只要过了秋,不管天上是不是烈日当空,不需要多长时日,气温就会骤降。在野兽冬眠、无法寻其踪影之前,农户们要为家中凑足至少每人一套的御寒衣物,以支撑他们父母妻子度过漫长的寒冬。

在这个时间段内,除了行商巨贾,还有往郡治交粮食的县中吏员,少有人会离开家乡。

不过,在南阳郡内,从武当往东行的官道上,倒是出现了上千数的“无所事事”之人。

说这些人是“无所事事”倒也贴切,旁人观之,这些身着道袍或是青衫,手上提着一柄刀剑,或是肩上扛着一截长木棍之人,与自家乡中那些无所事事的游侠恶少年如出一辙。

在长长的道人队伍之中,夹杂着两个穿着打扮完全不相似之人。不仅是穿着不同,这二人还有意无意地远离那些道人。

“这些人胆子还真是大呢。我听我阿爷说,当年那些黄巾贼寇,都少有敢抢掠朝廷钱粮的。”

穿着短衫的少年对身旁的男子说道,可那个稍大的男子没有回应少年,而是拉着少年走到官道一旁的树荫底下,找了块石头坐下。

男子将头上的草帽摘下,一手握着左右扇动,还将头颅扬起,似是觉得这草帽扇起的风还是不能让他感到舒畅。

但这些动作不过是这男子的掩饰,这男子在扬起头颅时,双眼一直在观察路上走过的那些道人。

“阿郎脚疼吗?”

“不疼不疼,这才走多大一截路啊。”少年回应着,双手撑到石头后面,双腿伸直,将两脚翘起左右摆动。“再说了,阿叔编这草鞋底厚,走多久都不会觉得脚疼。”

“这手艺还是你阿爷交给我的,不知阿郎要何日才能学会。”男子似乎回忆到什么,舒了一口气。

“我又不是没编过,就是没有阿叔编的好。”

听到少年此话,男子作势将脚下的草鞋扯下,似是要顺着系扣解开,再从头到尾好好教少年一遍如何编草鞋。

“阿叔别教了,待回了宛城后,我再多遍几遍就是,总有一日会编的和阿叔一样好。”说完此话后,少年又赌气道:“也就是阿叔嫌弃我,旁的叔叔婶婶拿到我送去的草鞋,不知道有多欢喜呢。”

“我不是嫌弃你,是...”

男子话还没说完,便被少年打断道。

“阿叔别说教了,有这工夫,不如再跟我讲讲阿叔与我阿爷当年是如何冲进敌阵、大杀四方的。”少年满怀憧憬。

没有一个少年不想当顶天立地的伟丈夫,不想做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的猛将。

只是男子的话又浇了少年一盆冷水:“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和你阿爷只是一个毛头兵,当年打的也只是些农兵,你从哪里听来的我俩冲入敌阵、大杀四方。”

“旁的叔叔婶婶...”

“好啦,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你这么爱说话,待回去宛城后,就找车骑派来的那个先生去学识字。”

听到男子这么说,少年不敢再回话,只是小声嘟囔道:“也不知阿叔是重了什么邪,今日格外的唠叨。”

“阿郎说什么?”

男子瞅了少年一眼,吓得少年赶紧挺起身板,忙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阿郎还记得栓马的地方吗?”见少年不太想学,男子边说话,边将草鞋重新系好。

“记得,就在四百步外的山沟里。”

男子刚抬起手,少年就继续说道:“官道左边,阿叔不用再考校我了。”

若少年没有这识路的能耐,校尉也不会放他出来,与林初同做斥候。

“不是要考校你,是阿叔不与阿郎一同回城,总要确定阿郎记得马匹所在才好放心离去。”林初带上草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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