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车的停下,一阵喧闹声从马车外传了进来。

赵钦掀开帷裳,一辆与他同样规格的四辂马车挡住了去路。甚至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对面那辆马车明显的要更华丽一些。

不用想就知道,这天下若有人出行规格能超过当朝太子的,除了官家,那便只有恽王赵楷了。

历史上赵桓是徽宗长子,乃徽宗第一任皇后王皇后所生,属于典型的子凭母贵,他能被立为太子纯粹的是因为这个显赫的出身。

实际上,赵桓不管是性格还是爱好都和徽宗完全不一样。

徽宗爱热闹、讲排场,经常举办各种皇家宴会和节日宴会,赵桓却喜清净,除了一些必要的宴会之外,能不去都不去;徽宗喜书画怪石,赵桓却对这些一点兴趣没有,反而经常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欣赏鱼缸里的鱼,一看就是一整天;徽宗好道教,天天想着长生不老,赵桓却参悟佛教,日日清心寡欲。

最重要的是,徽宗爱女色,史书记载,徽宗每五到七日,必享用一处女。可是赵桓却觉得女人聚在一堆乱哄哄的很讨厌!

总之,也许赵桓并没有存心和徽宗作对的意思。但事实确实是徽宗所喜欢的,基本都是赵桓所厌恶的,因此赵桓在历史上一点都不得宠。不然当金军打到汴京城时,徽宗也不会选择赵桓来背锅了。

恽王赵楷则是王贵妃之子,徽宗第三子,出身一般。

但是他与赵桓可就不一样了。

他和官家的爱好完全一样,官家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诗词书画样样精通,对怪石花鸟也颇有研究。而且赵楷曾改换姓名参加科举考试,竟一举夺魁,考了个状元。

徽宗也是因为此事,开始对赵楷另眼相看,这一看不要紧,越看越喜欢。从此之后,父子情深、形影不离,各种恩赏,更是不可胜数。

最后徽宗可能觉得对赵楷的赏赐还不够,竟不惜破坏祖宗规矩授予了赵楷一个重要的官职:皇城司都知。

皇城司都知这个职位可谓是非比寻常,因为这个部门里的将士都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徽宗这个任命使得太子和恽王之间的关系立即变得微妙了起来。甚至在汴京坊间已经有不少百姓称呼恽王为“小官家”。

对于此事,官家也略有耳闻,但却并不生气,甚至选择了默认。

也因为这些个缘由,才衍生出了太子党和恽王党这两个党派。

如果大宋朝就这样一直太平下去的话,最后皇位归谁,可还真不好说。

可惜,北宋末年没有太平。

赵钦在这里回想了半天史书上这父子三人的复杂关系后,对面马车的帷裳这才慢悠悠的拉开了一道缝隙,赵钦和赵楷的眼神一瞬间碰撞到了一起。

空气中似有火花闪过。

赵楷将帷裳完全拉开。

“原来是大哥,我还在寻思着今早一出门怎么就碰到了喜鹊,想来必定会有好事,没成想这刚到宫门口就遇到了大哥”。

赵楷语气欣喜的说道,不过身子却未曾从马车上移开半分。

北宋皇子之间皆以“哥”称呼,无论长幼,按排行区分。如赵楷称呼赵桓为大哥,赵桓则唤赵楷三哥。

此时的赵楷语气真诚,满脸带着温和的笑容,他本就喜吟诗作画,气质翩翩,再加上华丽马车的衬托,任谁见了恐怕都会忍不住夸一句“好一个俊俏的三郎”。

“三哥口吐莲花,这春寒可都要被三哥给融暖了。”

“大哥谬赞,大哥这是从宫外回来么?不知这么早是去往何处了?”

“呵呵,锻炼锻炼身体。一个冬天过去,这筋骨都给冻住了。”

……

“既然如此,就不耽搁大哥回去休息了。”

赵楷一挥手,车夫这时方才操控着马匹移到路边,给赵钦让出路来。

赵钦微微点头,重新放下了帷裳,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待赵钦的马车走过去后,赵楷脸上温暖和煦的笑容立刻被冰冷的寒霜所取代。

“哼,一个不得爹爹喜欢的废物而已,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太子又如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赵楷的想法,赵钦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并不在意。

历史上,当金军一路势如破竹,快要打到汴京城下的时候,官家是不舍得让他的宝贝三儿子赵楷来背锅的,因此将皇位强行禅让给了懦弱无能的赵桓,然后带着自己的后宫、恽王赵楷和几位心腹大臣逃走了。

所以赵钦现在并不想把重心浪费在这个小艺术家赵楷身上,反正最后皇位也是自己的。他对宫斗没有兴趣,他现在只想为半年后的宋金之战做准备。

“希望我这个三哥不要起什么不必要的心思才好,否则,我也不介意少一个在史书上本就没什么记载的兄弟。”

其实赵钦现在行事多方掣肘,很不方便,他并不是没想过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提前让官家禅让皇位。

可是仔细思考了一番后,虽然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太子赵桓,但不管是自身实力,还是号召力,都没有任何胜算,而且现在依然是一个和平年代。

在和平年代,没有人会轻易造反,所以赵钦也只得暂且作罢,将这个想法暂时埋在心里。

等赵钦回到东宫时,已是中午时分,他刚坐下还未来得及用膳,官家的亲信内监张迪便来传,说官家在延福宫召见。

赵钦不得已又立即跟着张迪往延福宫赶去。

待赵钦来到延福宫时,官家刚用过膳,旁边陪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恽王赵楷,二人似是喝了点酒,脸都红扑扑的。

“爹爹安好,不知爹爹唤儿臣所为何事?”

“哼!所为何事?你今日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赵佶板着脸,语带怒意地问道。

赵钦心里一咯噔,官家这么快就知道我的行踪了?

不应该啊,宋徽宗时期又没有像明朝锦衣卫那样的部门,虽然有一个皇城司,但现在也处于名存实亡的状态,自己的行踪隐匿的很好,不可能被他发觉。

不对!

忽然赵钦瞥到了一脸幸灾乐祸的赵楷,顿时心中一阵明悟,原来是管理皇城治安的皇城司都知大人啊!

“回禀爹爹,儿臣今日并未特意去过何处,只是许久未出宫闷得慌,想着往宫外散散心,便去艮岳玩赏了一番,之后便回皇城了,更未曾见过任何人。”

见赵钦忽然提到艮岳,赵佶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怒气也降了三分。

赵钦见状继续说道。

“说来,儿臣今日在艮岳游玩,感触颇多,还正欲来面见爹爹,以诉心声。”

本就怒气有所消逝的赵佶,待听到这个一向和自己唱反调,从来不喜石头的儿子忽然说不仅在艮岳内游玩,还颇有感触时,微胖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一抹笑意。

“哦?大郎有何感触?不妨给爹爹道来”

赵钦一头黑线,大郎这个称呼他委实不喜欢。

“回爹爹,儿臣今日观艮岳,南北中山环列,上有奇石险峰,峰棱如削,浑然天成,虽是怪石嶙峋,却飘然有云鹤之姿。古树参天、绿水环绕,亭台楼阁十步一景、珍禽异兽闻所未闻,实乃世间之至奇、至美之景。而‘朝日升龙’与‘卧云伏龙’更是爹爹收复国土、武功盖世的祥瑞。儿臣只恨未能早早理解爹爹一片苦心,心中深感惭愧同时,又深深敬佩爹爹对于美的惊为天人的独到眼光。”

赵钦言辞真挚、一气呵成的说完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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