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在某处昏暗的黄泥屋中。
一位须发全无的老头缓缓睁开了眼睛,污浊的眼球适应了一下屋内的光线,随即就看见跪在自己身边喂药的女童。
他拍拍稚童努力克制但仍是颤抖的臂膀,失焦的双目不带着任何感情,“欢颜,苦了你了。”
“没··没事。”
女童低头看着自己黝黑的手指,声细如蚊。
老头僵硬地露出自己的黄牙,给了女童一个算不上温馨的微笑,嗬嗬地喘着粗气。
他这一生终于快要走到尽头。打从像孙女这般大起,他就成了一名谍子,南国深埋在白玉京的谍子。
普通地活着,孤独地活着,活到几乎忘了自己是个谍子,他以为自己会悄无声息的死在白玉京的某个冬天里,直到三天前,在那个尘封了一辈子的信箱里,终于出现了属于他的任务。
【恭迎大人降临白玉京】
只需要把这一句话送到如意楼去,自然有人会明白其中的含义。
大人···大人是谁,他不记得了,一个窝在泥屋里的穷酸老头,到头来只记得自己给孙女存了多少钱。
捡来的孩子命都苦,他也是。
年纪大了,哪个国家的事情他都不想掺和,所以那些人拿走了他的半条命,留着另外半条命逼他的孙女去送了信。
为什么高高在上的官老爷非要揪着他和苦命的孙女不放呢?
他的意识开始涣散,枯槁的双手无力地垂下,他知道小孙女在哭,他知道外面的雪很大,他都知道。
只是,
她还这么小,怎么劈柴呢。
她还这么小,怎么洗衣服呢。
她还这么小,怎么自己生活呢。
····
大申武德十年,冬。
这个世上又多了位可怜人。
“走吧。”
泥屋外,一袭红黑长衫的女子淡淡地说道,她掩在围巾下的声音很平静,眉骨处一截短短的刀疤给冷峻的眉眼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把来过这个院子的谍子找出来,大人她,很不开心。”
......
“这五十两是接下来两个月的伙食费,这五十两用来添置行头,余钱七十两,总计一百七十两,在找到活计前还能撑小半年的...”
白玉京城郊的某家破客栈内,姜云正借着昏黄的烛火美滋滋地清点自己的银票,手边还放着热乎乎的暖炉和糕点。
但是,坐在他边上的某位家伙就没那么开心了。
夏灵均捂着肚子,满脸幽怨地看着他,鼓气的脸颊上写满了饿字。
“别这么看我,白天才给你三百两,钱呢?”
说着,他捻起糯唧唧的粘豆包,满足地咬了一口,嘴里发出咕唧咕唧的咀嚼声。
“哼!”
夏灵均无言以对。
清点完银票,姜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用油纸包好,放进了自己贴身的地方,感受着温热处油纸包硌人的触感,他十分的安心。
夏灵均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想到什么,烛光下黝黑的眸子闪闪发亮。
“我晚上没地方睡。”
“隔壁开一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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