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如此,他转眼脸上却带起来宽厚的笑意“今日竟让你等见笑了,却是舅舅未能做好表率!”说完,又举起酒盏道:“只怨平日确实公务颇多,恐难令家中满意,还望明哲、凌鹤替我多尽尽孝,多多绵延子嗣,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场面话自是人人都会说,但论关系,这身为长辈的平王可是不会愿意侄子外甥替自己给皇帝尽孝,争了这一时恩宠。所以世子、柳砚听了此话都有些啼笑皆非,但还是举起了酒杯。
“几位皆是年轻,何愁没有子嗣。”贺大人赶忙给上官打圆场,“今日是小人招待不周,该罚该罚。”
众人听他如此一说,也顺着结束话题,自谈些别的。
接下来这宴,里间自然是心不在焉,满心凄楚,外间却也未能各得其愿,剩一人勉力逢迎罢了。
最后几人吃得酒浓,见夜色低垂,已至人定之时,便各自起身散了。
宴既已散,夜也已深,烟萝经此一番有些身心俱疲,由着阿蛮轻手快脚收了东西,游魂似的回了闺房。
这姑娘身边得力婢女心中颇有主意,径自带着烟萝进了房,连声张罗着婢仆们为姑娘掌灯铺床,倒水沐浴。
婢仆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皆是不入烟萝眼里,她木木的被阿蛮带着坐到窗边妆台矮凳,由着阿蛮一件件的摘下她头上的步摇华胜,却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阿蛮慢慢的用一把惯用的青玉梅花梳给烟萝一点一点通发,手中动作轻缓,觑了一眼铜镜中失魂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姑娘方才见的几位公子,都是些旧识吗?”
“哪里敢称旧识。”烟萝面色微白,抬起眸子自镜中看了一眼用心给自己通发的阿蛮,开始有了些许反应。
她嘴角勾起一丝自弃的轻笑,“那些人都是你我这阿猫阿狗高攀不起的人,虽是有些前事,如今在人家眼里也是压根不值得一提。”
“姑娘可与其他人不同,自小是学过大家礼仪,曾经也是富贵出身的。”小婢女满眼天真的直视了镜中的烟萝,口气里带着些明显的自傲。
听得这话,呆坐的烟萝却突然起身,双手撑着妆台,侧脸抬高了嗓音“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平日里我是对你抱怨了些前事故旧,但今日这几人你最好别抱些不该有的念头!”
“奴婢该死,是奴婢多嘴了,姑娘别气坏了身子。”阿蛮一脸惶色,急忙放下了手中玉梳,一边自己掌嘴一边屈膝跪下认错。
“罢了,不怪你,身在这烟花之地寻求富贵也是常事。”烟萝见这不满14岁的婢子白皙幼小的脸上迅速浮起的红肿起了怜心,又想着刚到此处也是她里里外外为自己操持,颇为辛苦,心内更是多添了许多歉意。
于是舒一口气,娓娓说道:“这几人一个比一个身份显贵,你平日碰着小心着些。”
烟萝强自压下心中交杂的种种不甘、心酸和无奈,细细地给自己信任的婢女讲了几人身份,告诫她其中的厉害。也好似告诫自己,如今深陷泥泞,不该生些妄念,庸人自扰。
阿蛮听完满脸是心疼,嘴巴一动便想说话,可被烟萝一眼制住。于是只得压住心思,服侍烟萝洗漱睡下,提着灯慢慢地关上了房门。
她在门口顿了好一会,接着悄悄侧身俯耳去听房内女子的动静。听得其辗转难眠弄出些细细簌簌的声音,她柳眉一挑,脸上却浮出了笑意。
此时的夜里已带着秋意,灯火被凉风吹的明灭晃动。光影交替间,她脸上的快意和讥讽有些模糊不清,但和这浓浓夜色混在一起,却平添了几份冷意和诡谲。
她立在门口有一会儿,心内盘算着刚得到的消息,脸上笑意慢慢收起,转身脚步轻快地离了此处,往苏宅后侧偏僻院子去了。
前院依旧热闹,但此处却丝毫不闻。
平日里管事更是拘着仆役不敢往此处来,说是苏宅主人住在此处,不喜外人打搅。夜里这一路安静异常,只听得些蟋蟀鸣叫声和阿蛮裙摆摩擦的声音。
她像是熟门熟路,一路脚步不停的直直靠近了一间点着烛火的院子。
“赵祺,我今日可有大收获!”还未进门,她的笑便惊了这一个院子的静谧。
夜里突然响起的清脆声音让在窗边小塌看书的白衣男子抬起了双眸,看见来人自黑暗中渐渐清晰,灯下模糊的清俊面容温润一笑,染得这秋风都多了些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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