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儿额间冒汗,面对一只十一境的大妖,恐怕没人能冷静下来。更何况她和徐怀谷才一个七境,一个八境而已,在饕餮眼里兴许连蝼蚁都算不上,最多只能算空中飘着的一粒沙子罢了。
而沙子一吹就散了。
徐怀谷侧头看了眼柳婉儿,示意她靠近些。柳婉儿站在徐怀谷身后,缓了两口气,觉得好受了些。
饕餮此时已经化作了人形,是一个干枯瘦弱的老头儿。他一笑,面上的皱纹便如枯树一样盘根错节起来,柳婉儿见了有些恶心。
“我记得你,当时还在大余国南边的时候,我与一个叫韦彩衣的人族修士打过照面,你当时也在场。”饕餮对徐怀谷说道,他面上的笑得让人看不出真实想法,“那件事也过去大半年了。好歹算是旧朋友,不叙一叙旧情就走?”
徐怀谷淡漠道:“谁和你是朋友?”
“诶,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人族的书上不是说,远道之人便是客。是客,那自然也是朋友了。”
徐怀谷冷哼一声,没理会他的歪理。
饕餮也不理会他,只自顾自说道:“这一年来,我闲时也常常看你们人族的书,自觉获益匪浅。只是有些道理和我们妖族差的太远了,我就不敢赞同了。比如‘以德报怨’四字,我就无法理解。”
徐怀谷皱了皱眉。“以德报怨”不是人族的道理,“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才是,可徐怀谷不想和他说话,因此并未开口。
饕餮见徐怀谷不理他,便换了个话题,道:“之前故意激怒那猴子,又离间他和青狐的,是你吧?”
徐怀谷坦然点头,道:“是我。”
饕餮笑了笑,道:“知道我为什么拦你吗?”
徐怀谷道:“不就是为了此事?我让你们妖族自相残杀,丢了脸,所以连你都亲自来拦我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恰好相反,你把我们妖族看得未免也太心胸狭隘了些。”饕餮摇了摇头,“我拦你,是因为你值得我拦。”
徐怀谷挑了挑眉。
“自我率领妖族攻打东扶摇洲以来,我逐渐了解了人族。其实大多数的人与我们妖族差不多,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恐惧,贪婪,嫉妒……都与底层妖族一模一样。军队也没军队的气魄,未战先惧,一击便碎。”
徐怀谷冷笑道:“兴庆城南,水淹西门峡四十万妖军,也是一击就碎?想来最近胜仗打得多,从前的伤疤都忘了。”
饕餮笑着摇摇头,道:“大余国的事,不曾忘记。我那时还觉得人族很是顽强,可自从兴庆一破,人族军队的脊梁骨被好似打断了,再挺不起来。我妖族一路率军至此,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往往还没攻城,城中便早已一逃而空。这都是我的所见所闻,你说说看,是不是人族的骨头都被打断了?”
徐怀谷默然不语。妖族攻打大余国之事,他还略知一二,可至于兴庆被破之后的战局,他就不太了解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知道饕餮所言应该是事实。他自己行走江湖多年,人性见得越多,越是没有底气。更何况,若是大和国的军队能派上点用场,妖族也不至于如此迅速便能打到紫霞宗。
饕餮见徐怀谷不吭声,得意地笑道:“是吧?连你也认同了。你们人族常说我们愚昧,我却笑你们胆怯,彼此彼此罢了。”
徐怀谷冷声道:“你和我说这些,也动摇不了我的心。我也不想与你废话,我只问你一句,放我走还是不放?”
“不急,先陪我聊聊。”饕餮不急不慢,瞅了一眼那三只大妖。
在崔枯的雷法之下,大妖们已经落入了下风,可饕餮面无表情,好像那边惨烈的打斗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转过头来,问徐怀谷道:“现在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拦你了?”
“你不杀我,难不成想让我为你们妖族效力不成?我告诉你,做梦!”
“为什么要这么功利呢?”饕餮眼神中流露出惋惜,“我拦你,是因为欣赏你。”
徐怀谷神情冷峻,柳婉儿却挑了挑眉,心中疑惑不解。
“我记得上次相见,也是你挺身而出,凭一人之力与那猴子对峙,况且还用你那柄剑戏弄了他。这次见你,又是一人与两头十境大妖纠缠,离间那猴子与青狐。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他们这群蠢物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既有胆识,又有谋略,说实在的,我的确很欣赏你。若是我手下那几只大妖,能有你一半的谋略就好了。”
饕餮越是这么说,徐怀谷越是警惕。此乃敌军之首,不但不杀他,还说欣赏他,务必不能被他的话语动摇了心智。
饕餮陷入了回忆,感慨道:“上次见到令我都赏识的人族,还是在兴庆城里。断壁残垣上,那女子一袭龙袍,似是大余国的皇帝。城池早已沦为火海,她不在宫里待着,却在城墙上擂鼓。那军鼓比她人还高,身边也无一名士卒,指缝流满鲜血也浑然不知。”
徐怀谷一听此语,好似遭了雷击,面上神情陡然凝固。
“我走到她的面前,她也丝毫不惧,而是挺直腰杆,面对面与我交谈。她的身上,有一种为王的气概,只是可惜了……”
“林仓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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