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现在就必须处理?
林星夜一身性子高冷矜贵,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哪里受过这种反驳。尤其是斩钉截铁反驳他的人还是仇人宁隋, 更让他有种被仇敌践踏的屈辱感, 连惧意都少了几分。
他现在没有动手的力气,捂住伤口,语气寒如秋风落雪:“你说必须就必须?宁师弟, 我是你师兄,你可知何为尊卑礼仪?”
如今天色渐暗,山风徐徐,悠扬冷风从山间吹起,拂过林星夜沾血的指间,带起一阵凉意。
他身上的伤口往外冒血, 按都按不住,雪衣上落梅点点,墨发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 桃花目里漾着波光, 表情一如既往冷漠,似丝毫都感受不到痛, 有一种冰冷倔强得惊人的美感。
林星夜的皮相自带清冷气质, 极为唬人,他这样冷冷斥责,要是平时,说不定宁隋真会顺了他的意思。
可现在不会。
宁隋沉着脸面无表情,往林星夜走去, 看着他师兄脆弱的样子,心想:师兄又来了,他每次要让我顺着他意思时,都会用粘腻的眼神看着我,又不说他的实际意图,只说他是师兄,便暗示我事事顺着他。】
林星夜听完此话,紧了紧袖子,他哪里是在暗示宁隋顺着他?他分明是在叱责、警告宁隋而已。
林星夜自有傲气,还不会落魄到要暗示人顺着他意思的地步,要是平时听了宁隋这种话,他早羞气得别开头,一眼都不看宁隋了。
可现在……他若再不坚持,只怕真会落到宁隋手里。
宁隋那般龌龊,他落到他手里,能讨得了好吗?
林星夜忍住心中惧意,冷冷地盯着宁隋:“我说的你没听见?我并无大碍,你不许过来。”
他说的极为强硬,可也掩盖不了现在他是强弩之末的事实。
宁隋满眼都是他师兄的血,一言不发,并没那么好说话,也大胆地回视他师兄。
林星夜可没有忘记宁隋是个变态的事实,他被那道黑沉的视线一捉,心里打了个鼓,却像一点没被吓到的样子,充满冷意地回望过去。
他绝不是真怕了宁隋,既不愿输人,也不愿输阵,哪怕全身都被宁隋炽热的视线看得快烧了起来。
林星夜满眼的敌意,伤成这样都不服输。
宁隋此时却也并不好过,他自己单独看师兄,就已经鼓起很大的勇气了,师兄再回望他,视线和他一纠缠,宁隋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师兄,怎么又这般撒娇……你可知你再撒娇,你的伤也必须治。】
宁隋豁出去了,忍受切肤之痛般避开了师兄的视线,大步流星向林星夜走过去。
林星夜现在只是假装坚强,瞬间心里溢满惊慌,不知是该慌宁隋看他做什么都污蔑他是在撒娇,还是该怕宁隋现在离他越来越近。
他的危机感如同要溢出来,握紧碧空剑,长剑一划,指向宁隋:“宁隋,你敢放肆。你若再过来……我今日便杀你。”
宁隋看着锋锐的剑尖,语意不明:“师兄,你现在伤成这样,现在周围只有我和你二人。此处人烟罕至,极度偏僻。”
落在林星夜耳中,意思就是:周围只有我们二人,我对你做什么你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我羞辱。
林星夜脸色一白,握剑的手更紧。
“师兄,陈江师兄他们也离此地极远,你根本通知不到他们。”
……林星夜心中极恨,的确,他若被宁隋这禽兽欺辱,隔得很远的陈江他们根本赶不及过来帮他。宁隋是在警告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师兄,我会很轻,不会太痛的。”宁隋知道师兄怕痛,只求打消他的疑虑,他又心疼师兄受了疼也强忍着的性子,道:“而且,你若吃痛,完全可以叫出来。这里没有别人,他们听不到。”
林星夜艰涩闭眼,只觉自己两世为人,从没听过这等粗话,受过这等欺辱。
他心里掀起滔天骇浪,只道宁隋这畜生虚伪,他既然已经要强行对他……何苦管他痛不痛,他越痛,宁隋不该越觉得高兴吗?
林星夜心底恨意滔天,他想宁隋要撕破脸,干脆撕破得更彻底些,等来日他杀宁隋时,也更好教宁隋受尽苦楚。
林星夜是条自尊自强、单纯没经历□□的龙。他被天雷劈伤了肺腑,又从高空落下,现在怎么也打不过宁隋了。
但他若真被……他也不会寻死觅活,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只要他活着回去,他定要废了宁隋的修为,断他四肢,切他皮肉,让他后悔来这世上。
林星夜冷着脸,告诫自己要坚强,不能害怕,不能懦弱。尤其是,不要去求宁隋那个混账,免得助涨他的气焰。
宁隋看师兄那么乖地听他说话,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夸师兄才好。
他从来没见过如师兄那么强大、那么优秀、那么乖的人,宁隋一腔为了师兄好的心思:“但其实有时也需要痛点好,甚至越痛越好。”
有些伤口如果伤及骨头,便要彻底清理干净,有的甚至需要刮骨,可不是越痛越好?
林星夜紧紧握拳,果然,宁隋没想他好,甚至想要他痛,来满足他不可告人的龌龊目的。
说不定他越痛,宁隋越兴奋。
林星夜是真的告诫自己不要怕不要怕,可还是没忍住,右手诚实且不着痕迹地捏着自己胸前衣襟。
宁隋继续哄师兄,想让他同意治伤。他见师兄拉着衣服,自己的耳朵默默一红,心想,师兄真是矜持,自尊自爱,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可爱的人。】
林星夜甚觉讽刺,宁隋要欺辱他,还要赞叹他自尊自爱,怎么,是越自尊自爱的,宁隋欺辱起来越高兴吗?
他冷冷抬眸,直视宁隋:“你若敢过来一步,必死无疑。”
不说林星夜自己日后如何折磨宁隋,即使他被宁隋杀人灭口,不夜城和龙族的报复也足够让宁隋滚下黄泉。
宁隋继续劝说师兄:“师兄,我们同是男子……”所以只是上个药,不会唐突师兄的。
林星夜心道你连龙都不放过,何况男人。
他脸色如霜,半分松动都没有,实在是倔强。宁隋夸奖了一句师兄真有原则后,也逼不得已,准备强行上药。
哪知他刚一走过去,林星夜的反应便极大,碧空剑稳当地朝宁隋脸颊刺过去,再狠辣地向下一移,朝下盘削去。
林星夜很少用这样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剑法,他的剑意倒是极纯粹,可惜体力流逝太多,剑都拿不稳。
宁隋不像别的阵修那样不懂近战,他反应过来后,脚下立刻生了个法阵,助他克制林星夜的行动,再一个擒拿手,将强弩之末的师兄捉住,大手贴着细滑的手臂,揽在怀间。
林星夜呼吸间都是宁隋的味道,气得浑身血气上涌,他完全不能接受自己被敌人揽在怀里,俊脸白得令人心疼。
宁隋也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他从没想过,他能这样抱着师兄。
“师兄,我帮你。”宁隋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他不敢看师兄,也就没注意到师兄眼都被吓红了,准备从乾坤袋里拿药膏和灵药。
林星夜看宁隋低着头,不知要从衣服里拿什么,更是想起了之前他进宁隋房里,看到的宁隋的丑态。
林星夜手都在抖,他睁大眼睛,暗暗告诫自己是剑修,不能怕不能退缩,可他被宿敌揽在怀里,误以为要经历从来没经受过的事情,天性就不可抑制地开始冒头。
林星夜一脸冷冰冰,不想露怯,眼里却有光在动,他声音都有些低,再度道:“宁师弟,我不要。”
他虽然这辈子没对宁隋安过好心,甚至多次欺负他,故意在选拔外门弟子时让宁隋培育含羞草,故意让属下在混战中将宁隋往死里招呼。
但他一次没成功羞辱宁隋过,还被宁隋在心底乱想……
林星夜再怎么坏,都是堂堂正正地坏,他能接受宁隋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来,甚至像前世一样打败他也不是不行,只要宁隋别这么折辱他。
他怎能被自己的仇人给……
林星夜的声音很清澈,平时自有冷冽玉石之感,现在在一贯的清冽中,却多了丝微妙的颤音,如果不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宁隋连他师兄穿着衣服有腰窝都观察得出来,更别说细微的声音区别。他连不好意思都忘了,马上关切地低头,去看师兄。
这一看,宁隋的心便疼了大半。
师兄的脸白得想像纸,虽然一脸冷淡,但是眼中的惊慌根本掩盖不住。
宁隋不知道师兄怎么会那么抵触上药,但是有伤,怎么可以不治?
“师兄,我们必须……”宁隋话还没说完,林星夜听到他仍要坚持对他动手,长能落雪般的睫毛便颤了好几下。
林星夜的脸本就是极致的惊艳,要不是他平时周身气质够冷,剑意够利,早便被人误认为是个风流的人物。现在他因惧,一身的冷气如同被割了一道缝隙,压不住美色,高冷便成了让人想摘他的催化剂。
万物有灵。需知灵性越强的妖兽神兽,都会有和自己本身天性贴近的情态。九尾猫在害怕时会竖着尾巴撒娇,混沌帝龙没有害怕这种情绪,只会想要摧毁挡在前面的事物。
而林星夜,一条致力做个高冷剑修的连血都不敢见的龙,还不如九尾猫。
林星夜压抑自己想哭的冲动,冷着张脸,也不让身上颤抖,重复发号施令道:“你不许。”
宁隋真是被他这种又撒娇又怕还高冷的样子给磨到了,心里极度挣扎:师兄这个样子实在太……我不能被他弄得心软,但他待会若是扯我衣服求我,我该怎么硬下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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