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有德心里苦,这会嘴巴里满是沙子石子,有苦也说不出。

他瘸是被尚冬梅娘家打的,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偷东西,更不是为了磕碜李建宁。

他想着趁着一大早,街上没有多少人,过来看一眼,给唐月五十块钱;闺女结婚是大事,他这个当爹的跟缩头乌龟似的缩着, 他自己都觉得不像话。

他这一阵实在是倒霉透顶,这离婚了,才察觉老婆的好来;他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非跟不清不白的张桃花勾搭在一块了呢?

一门心思想要霸占新房子的,除了三弟媳妇尙冬梅,还有张桃花。

这两天他没有到张桃花那里去,张桃花倒来家里跑了好几趟,她说她肚子都大起来了,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挺着,月份大了身子不利索,她得跟唐有德结婚!

王大花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张桃花是冲着这五间新房子来的;她看不上擦胭脂摸粉的小寡妇,又担心孩子的事情,会影响到唐有德,心里恶心的跟吞了苍蝇似的。

王大花跟唐有德商议,娶张桃花这事,他得自己拿主意;要是她真能生下儿子,唐有德后继有人,娶就娶罢了;可万一又是个丫头片子,张桃花又不是个正经过日子的,有他好受的!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

一边欢天喜地办喜事,一边青着眼眶愁云惨淡唉声叹气;他孬好是村干部,怎么就混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娘,姥姥,干什么啊这是?”

连声打着呵欠,揉搓着眼睛的唐星走到门口,这才看到门口躺着一个满脸淤青,黑着眼眶,满身满脸都是灰尘黄土的人。

“要饭的啊,你等着……”

小孩跑回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一个煎饼, 攥着一块没有多少肉的骨头。

农闲时候,闲着的村民开始开动脑筋,琢磨创收的门道。

有手艺的做手艺活,婆娘勾个花边,汉子做点木匠活,没有手艺身上有力气的,那就背个褡裢提个尼龙袋子,走街串巷要饭吧。

说是要饭,顺带着收酒瓶子捡破烂,给吃的不嫌弃,给几片地瓜干也是白逮,这可是没有本钱,只赚不赔的买卖。

小孩心思善良,那是打心眼里可怜躺在地上的要饭的。

“星啊……”

唐有德可怜巴巴喊一句,嗓子沙哑的跟漏风的破锣似的,又沙又哑,声音含混不清。

丫头在面前晃荡着看着心烦,这真分开了,还有点想她。

不等起身,被大黄一嘴咬在伸出来的手指头上。

嗷的一嗓子喊出声来,他闭着眼睛攥着手指头,疼的老泪横流。

可怜唐有德,孩子跟狗都不认他。

今天早上出门,没有查老黄历,倒霉事接二连三;不过话说回来,自从跟田兰芳离婚后,他就没有一天顺当过。

这又是被李建宁摔,又是被唐月用沙子埋,完了还被狗咬了。

这一下咬的不轻,唐有德哭咧咧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就往外跑。

“现在这社会可是法治社会,想要来歪门邪道,那就有治理你的地方!没脸没皮不知道羞臊的玩意,再敢往我们家面前晃荡,下次就不是咬逆手指的事情了!那点不安分的玩意,咬下来也是扔臭水沟的货!下三滥的货,大黄都不惜逮的……”

田兰芳冲着远去踉踉跄跄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仰着脖子来了这么一句,转身拉着老娘往家走,唐月两口子也回到了院子里。

姚大菊傻眼看着一脸坏笑的闺女,惊的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青天,这呆瓜闺女竟然有这么大的脾性?

被唐有德欺负了十八年,脑子开窍了?

要是早点这么强悍,能被王大花娘俩骑在脖子上拉屎?

强悍点好啊,女人挺起腰板来,才能当家做主过好日子!

这么一想,心里倒是舒坦的很。

娘几个回到屋子里,站在后面的小人儿,皱眉盯着要饭的踉踉跄跄落荒而逃的背影,皱着眉头心里直嘀咕。

以往有要饭的来家里,娘最不济也得给个煎饼吃,今儿个怎么跟变了人似的,对要饭的这么凶咧?

她竟然没有认出渣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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