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川出自姑苏沈家,因祖上数代经商,如今沈家的生意扩展极广,似米、油、茶、锦缎布料、文房四宝、甚至是当铺钱庄都有涉及。

这风雅阁便是沈家旗下的产业之一。

而沈平川虽出自沈家,却对经商一道不感兴趣,自幼便喜欢读书作画,尤好那丹青之道。

沈家家境殷实,为他寻过不少丹青一道的名家良师,而他也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及冠之年便将那些老师的本领学了个九成九。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学来的东西太过刻板,像是缺少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自己对于丹青一道的理解。

他一度认为那些名家藏拙,在教自己的时候留了一手,为此,他不惜花费重金请教名家。

但可惜的是,得到的答案都是‘青出于蓝’、‘教无可教’这类恭维之词。

想到沈家老父见多识广,他便将这份苦恼说与老父亲听,而他老父亲也确实告诉了他那叫‘桎梏’,或者叫‘瓶颈’。

是对某一道的理解达到阈值才会有的现象,就像一个装满水的杯子,想要继续装水,得将那杯子扩充才行。

沈家老父阅历极深,也给了他一些建议,言明既然从那些名家身上学不到东西了,不妨当下身段再去民间试试。

沈平川不理解老父亲话中含义,连那些名家都教不了自己东西了,民间多草莽,又有什么好试的?

但对于丹青一道的热爱,他还是听从了自家老父亲的建议,放下身段到民间寻高人赐教!

起初,有些儒生见状还会讥讽他‘有伤风化’、‘有辱斯文’;

可时日渐久,一些儒生对他的讥讽也慢慢转成了佩服,每每见其‘出摊’都会有人围观,有些甚至还会主动上前探讨一二。

虽一连多日无所获,但他的心态却从开始的不耐,渐渐地平和,再渐渐地转变成乐在其中…

今日雨过天晴,又恰逢集会,他也早早的‘出摊’,与相熟之人招呼一声便自顾自的作起了画。

他不认为民间会有那种能指点自己的高人,但出摊多日,心性确实见涨,也算不虚此行了。

一幅‘月上梢头’画完,还未落款盖印,周边看热闹的儒生便传出诸如‘笔精墨妙’、‘丹青妙手’之类的恭维之声。

就在他暗叹乡野无高人之际,那一众恭维声中却突然传出一句咋舌声:“此画技巧有余,生气不足,差了点意思。”

“……”

周边儒生的恭维声忽然一静,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那位口出狂言的小道士。

沈平川抬起头,也发现了说话的是位身着青色道袍,手持拂尘的俊逸小道士。

好干净的小道士!

他第一眼便觉得这说话的小道士好生干净,仿佛世间尘埃不沾其身,与那一众儒生站在一起,竟莫名有种鹤立鸡群的缥缈出尘之感。

风雅阁的管事见一小道口出狂言,说少东家的画差点意思,当下冷哼一声的开口护主:“小道长年岁不大,口气着实不小。”

“莫要失礼!”

沈平川瞪了他一眼,随即对着那小道士拱拱手,满是歉意的说道:“下人失礼,还望道长海涵。”

“无妨…”

“在下沈平川,未请教道长高名?”

“贫道张修缘,有礼了。”

张修缘见其态度和善不似作伪,亦是客气回礼。

“方才听道长所言,沈某这画技巧有余,生气不足,却是不知何意?”

沈平川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歧义,不像请教,反而像是问责,紧忙又补充道:“张道长勿怪,沈某痴迷丹青一道多年,第一次听说画中生气不足,故而有些好奇,并无他意。”

“你要画月,就不能只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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