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有记忆以来,遇见的第一个人。”佩图拉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只是在抒发一些词语,一些心情,他几乎觉得自己这样讲话是怪模怪样、不可理喻的。
这很好,即便佩图拉博暂时愿意听他讲话,不过是因为他莫尔斯更强、更完善、更神秘,在佩图拉博心思里营造出一重错觉,即屈从于他并非不可接受。
“但事实与此相去甚远,至少你已可以娴熟地操纵我的心理。这并非正常之事,你我皆知人与人不可能仅靠交易就令人类长存。”
“走过来,佩图拉博。”莫尔斯开口,不再是他常用的漫不经心,而是一种奇特的庄严与郑重,这并未使他显得难以接近,而是格外地增加了他的温和。
他不去想象倘若是另一个人在此,他能否如此言语。达美克斯?米太亚德?不知名的朝臣和祭司?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星之漩涡匿影藏形,踪迹全无。
他感到紧张,畏惧,接着所有情绪薄膜都被挖出漏风的空洞,一种潺潺不断的干净东西从心灵源泉里汹汹涌出,填补空洞并洗去慌乱,他寻找恰当的词汇,觉得那也许该被定义为安心。
直到此刻他方才发现,他的恐惧之源从一开始就消失了,莫尔斯如此深刻地帮助了他——他此时才敢于承认,他曾经是多么恐惧着那星空的眼睛。
“我在伤害你。我在寻找你心智上的一切漏洞,你我都清楚。”
莫尔斯停止手头全部的工作,右手掌心向上,平放在佩图拉博触手可及之处。男孩仿若受到蛊惑,将他的手置于其上;而莫尔斯知道他没有动用任何超自然的手法——这正是令他着迷之处。
他从佩图拉博眼中的倒影里见到一个微笑的人。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呢?莫尔斯,你的态度让我时而又迷惑于你的宽容,时而又以为你恨我。”
佩图拉博安静下来,满腹疑惑。接着他甩甩头,将杂念抛出脑中。
“但这一次不是,不完全是。我确实有离开洛科斯的打算,你应该看得出,洛科斯能给我的一切都对我毫无价值,就算达美克斯现在走进房间下跪说他要让位于更贤能之人,我也不会有分毫喜悦。”
“你是范例中的一个吗?”佩图拉博问。
他所举的范例其实是对另一人的揣摩,而这是不必提起的。他已不再同他相关,而佩图拉博想来也是和他无甚关联的——莫尔斯这样对自己说。
他觉得有些东西不对劲,不需要知识就能够知晓的不对劲——那似乎是常识的一部分,是逃出知识和身份的一叶障目后,仍然如先验的知识一般作为人类理性基础的一部分,而他对其视而不见得有些久了。
“从来不是。我向来籍籍无名,默默无闻,不过小卒一枚,总是无足轻重。”
一些刻薄而虚浮的词句从他的嘴唇里漂浮出来,佩图拉博眼神微微闪烁,莫尔斯知道男孩听进去了,并且正在思考。
佩图拉博离开了十秒,将他的座椅拖来,通过对等的高度来寻找一些平等的东西。
莫尔斯宽容地等待他。
“你让我坦荡自白,节省时间,将一切诉诸于口,那么现在于话语中布下重重迷雾的人变成你了。”
“你要是想为他们流泪,就必须从你的高山巅峰往下走。人类漫漫无边的历史上绝不缺乏悲剧性的范例。”
接着他挂起一丝微笑。“‘你的造物主没有完成他的工作。佩图拉博,你不是个合格的工具。而一名合格的工匠该如何处理锻造失败的钢铁?我选择将其融回铁水,淬火、捶打、冷却,循环往复。’”
“我当然不恨你,我只是在接手你造物主的工作。我无法忍受一块极佳的材料就此蒙尘,佩图拉博,我只是在重锻你。我决定留下也是为此,我看见我的停留能更好地塑造你。”
“所以我是个工具。”佩图拉博说。“所以你我谈论交易。所以你我从不靠近。”
莫尔斯微微地笑了。“难道你做好建立更近一层的关系的准备了吗?”他摇头,“至少我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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