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量完了,胖胥吏拿着步弓,杵在地上。
这户人家的父子二人,正在地边上等着呢,见丈量完了,这老汉就走上前去,“二位官爷,您都丈量完了。”
“都丈量完了,我说老爷子,你家的地有多少,你心里清楚吗?”
老汉哈哈一笑,“官爷,瞧您这话说的,我们都是庄户人家,土里刨食的人,自己家的地有多少还能不知道吗。我们家的地,有五亩六分,小老儿我每天都得走上一遍呢,一准错不了。”
胖胥吏点点头,“老爷子,说的不错,我们丈量的,也是五亩六分。”
“那这样,我给你凑个整,就按六亩地算了,我给你记上。”
老汉一听这话,当时就不干了,多记录了四分地,那意味着他们家就得多交赋税。
“我说官爷,这五亩六分就是五亩六分,哪能记成六亩啊。”
胖胥吏哼了一声,“那可能是刚才我丈量错了,那我就再丈量一遍,到时候,丈量出来七亩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汉的儿子见状也上前说道:“官爷,我们这都是小门小户的,活的不容易,您就高高手,别为难我们了。”
胖胥吏眼一瞪,“你们不容易,谁容易!”
“我们这忙前忙后,弄了一身土,我们容易吗!”
瘦胥吏走了过来,看向那父子二人,“我说你们爷俩咱们还不明白啊,我们在你们家田地里忙活这么半天了,你们就没点表示?”
“表示?”父子二人一脸懵逼,“什么表示?”
“什么表示?”瘦胥吏笑了笑,“看起来,你们父子俩还是嫌你们家的地不够多呀。”
他看向胖胥吏,“那咱们再丈量一遍,看看够不够七亩地。”
瘦胥吏就差把手伸进人家爷俩兜里了,人家还能不明白吗。
老汉的儿子拿出半吊钱来,递了过去,“二位官爷,出门的时候来的急,就带了这半吊钱,您二位别嫌弃,拿去买包茶叶喝。”
胖和尚接过半吊钱,稍微掂了掂,“就半吊钱,能买什么茶叶啊?”
老汉的儿子听了这话,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爹,您那还有钱吗?”
“这,”老汉有些犹豫,但还是拿出了半吊钱。
老汉的儿子从老汉手中拿过这半吊钱又递给了胖胥吏,“二位官爷,小人家里不好过,就这么多了,多少是个意思,您二位别嫌弃。”
胖胥吏笑眯眯的接过来,“好说,好说。”
接着,他对瘦胥吏说道:“记上,五亩六分,可不敢记多了。”
老汉的儿子还得陪笑脸,“多谢二位官爷。”
待胖瘦胥吏走后,老汉气的直骂娘,“呸,这什么玩意!”
“让他们按实数写,还得给他们孝敬,什么世道呀!”
老汉的儿子就劝道:“行了,爹,您就别埋怨了。”
“要是真让他们写上咱们家有六七亩地,那咱们得多交多少赋税啊。就权当是破财免灾了。”
老汉还是气不过,“要真是破财免灾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这算哪门子的灾呀!”
“这是人祸啊!”
像此类事情,还有很多,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之前,直隶、山东、河南,清查田亩的时候,都是朝廷派官员到地方监督,同时都伴随着军队,胥吏们不敢放肆,这才没闹出什么乱子。
包括后来朱由检再次下令清查田亩的时候,山西也是这么做的,所以第二次清查田亩,也就山西的数字可信,其他地方都是敷衍了事。
也就是当时事情多,蒙古、辽东接连动兵,朱由检没腾出手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四省离京师近,朝廷能够及时掌握情况,也能迅速做出反应。
但这次是全国范围内的清查,而且朱由检这次是下了死命令的,地方不敢再像上一次那么敷衍了,可远一些的地区,朝廷还是有点鞭长莫及。
所以,朱由检提前调整了地方官员,又增设了两江总督。
但官员管理大面上行,他不可能盯着实际操作,只能一级一级的往下压,这就给了底下人可乘之机。
再加上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事情愈发不可收拾起来。
冯家光等士绅豪强,派人通知将田地投献在自己名下的那些人,说官府一清查,你们的事情就漏了,你们的田地还要继续承受官府的剥削和苛捐杂税,甚至是没收你们的田地。
不想束手待毙等着官府压迫的,就去官府讨说法吧。
就这样,受胥吏敲诈勒索的普通农户,将田地投献在士绅豪强名下的人家,联合起来,去了苏州府衙,再加上有心之人的算计,事情俨然变得不可收拾,甚至隐隐还有几分民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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