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家中的宁静,画舫这边就有热闹多了。
杨依依已经修好了琴弦,此时正端坐于古琴之后演奏着,与刚刚在顶楼时婉转低沉的琴音不同,此刻的琴声中的欢悦,就连柳七这个外行人也能听得出来的。
先且不论周宓和陶之妍两个精通音律的,就连方青鸾和柳十九此时亦是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江寄余在交代完方青鸾要好生招待柳七一行后,已经借故先行一步离开了画舫,所以这也是为何方青鸾出现在这里,与柳七她们同处一屋欣赏杨依依的琴艺。
姑且也算是江寄余对柳七出手解毒的谢礼之一吧,毕竟包一艘画舫在江上游玩一夜的价格可是不菲的。
柳七是几人当中唯一一个对杨依依的琴音没有任何反应的。
目光掠过几人一脸沉浸的表情,柳七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后抬眸瞥了一眼正在抚琴的杨依依。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瞥的缘故,突然又是“铮”的一声,琴弦应声而断,正在抚琴的杨依依似乎吓了一跳,而后双手掩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断掉的琴弦,。
“杨姑娘!”方青鸾和陶之妍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连关切地问道。
杨依依闻言脸色微变,迅速掩去了眼中的哀色,随后抬首望着两人柔弱地一笑:“无妨,看来今日是琴累了。”
柳七则是默然地收回了视线,并未多说什么。
一晚上的功夫,琴弦已经断了两次,莫要说杨依依这个弹奏的人,就连听众们也从内心深处觉得今日可能不是个赏琴的良辰吉日,于是便劝下了想要修好琴弦再继续为众人弹奏的杨依依。
“杨依依本身就是琴道大家,手中那尾古琴更是制琴匠师费劲心学打造而成,怎么偏偏今晚连断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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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宓婉拒了方青鸾提出去甲板上欣赏江上夜景的邀约,与柳七单独留在了房间,待到众人离去之后,她当即扭头对着正喝着酒的柳七问道。
“倘若上一次如你所说,是江寄余的缘故。”
“那这一次呢?”
柳七眸光微抬看了周宓一眼,随后淡淡地说道:“看来当年你族中耆老对你的赞扬并非是因为你父亲是族长的缘故。”
“那当然!”周宓嘴角微微勾起,洋洋得意的表情刚露出,便瞬间反应过来,随后脸色一肃对着柳七沉声道,“可这和我刚刚问的有什么干系?”
柳七目光扫向了甲板的方向,耳边可以听见几女喋喋不休的声音,随即轻声说道:“方青鸾现在也已踏入顶尖之列,可她还不如你这个武功尽失的废人。”
周宓听到柳七称呼自己为废人,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但随后眼眸微动:“这么说来,刚刚是你弄断了杨依依的琴弦?”
柳七摇了摇头:“是我,也可说不是我。”
周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学那些老不死的不讲人话了。”
柳七平声静气地回道:“因为杨依依的琴弦之所以会断,与武功修为无关,但是与意境有关。”
“意境……”周宓口中呢喃了两句,随后眼神惊讶地看向了柳七,“你是说杨依依也领悟了意境?”
柳七默然颔首。
剑有剑意,刀有刀意,琴自然也有琴意。
也难怪杨依依的琴音有着如此大的吸引力,方青鸾,柳十九和陶之妍这些人的武功也不算低了,但杨依依琴音一响,她们瞬间就沉湎于琴音之中,这就是被杨依依拉入了她的意境之中。
也就是杨依依丝毫不会武功,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否则这几个人在陷入意境之后,和刚出生的婴孩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硬要说来,此前在皇宫柳七陷入萧奇峰的“沧海横流”之中时,便与现在周宓,方青鸾她们的处境大致相当,只不过柳七有杀意护体,虽身处沧海,但依旧抱有了一丝自我。
为何武林中人皆对刀意剑意推崇备至,就因为其可以真正做到杀人于无形,只要对方无法看破你的意境,纵使武功远胜于你,在意境之中也难逃一死。
意境,就是以自我意念营造的一方小天地!
杨依依的琴弦之所以会断,在顶楼时是受到江寄余溢出的真气影响。
而刚刚则是因为房间内有一个人的意,比杨依依的琴意更加强大。
哪怕柳七瞥去的那一眼没有动一丝的杀念,杨依依以琴音营造的意境却还是承受不住最终自我崩溃,从而导致了琴弦断裂。
毕竟意境,就代表着同阶无敌,甚至有越阶挑战的可能,这一点柳七已经亲身感受过了。
……
此时江面,另一艘画舫的上。
甲板边上站着七八个二十来岁年轻公子,他们皆是一袭锦衣华服,腰间悬挂着长剑,剑鞘镶金嵌玉,剑首垂着华美的剑穗,一看就知道个个身世不凡。
身穿一袭简便青衫的陶之礼站在这群人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陶兄,此次来到江南是不是大开眼界啊!”
陶之礼有些无奈地将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胳膊给抬开,随后屏住呼吸隔绝了令人作呕的酒气的同时,往一侧默默地挪了几步,继而对着刚刚和自己搭话的那位年轻公子说道:“孙公子,你喝多了,还是回房间休息去吧。”
“我……喝多了?”孙公子一张猪肝色的脸在船上明亮的灯光下格外的显眼,他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陶之礼,“陶之礼,莫要以为我大伯宴请你师傅,你就能在本公子面前充大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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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之礼面色微寒,但仍然保留有一丝理智:“孙公子,今日的晚宴可是令伯父亲自请家师前来的。”
“哼哼!”孙公子不屑地哼了两声,“一个乡巴佬也值得我伯父亲自去请,还真爱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陶之礼怒声道:“孙公子,慎言!”
“我告诉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孙公子猛地一挥手挣开了两个想要拉住的他的人,继而大着舌头对着陶之礼继续辱骂道,“什么狗屁青竹客,一个连师门都保不住的废物,也配当我们孙家的座上宾!”
陶之礼本不想与这孙公子过多纠缠,他知晓因为今日晚宴上对方伯父夸了自己几句,这孙公子从离了席之后便一直对他阴阳怪气。
本来陶之礼都打算息事宁人准备扭头一走了之了,结果还未转身就听到了对方出言侮辱自己的师傅。
陶之礼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智,只是想出手教训一下对方,并未有取其性命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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