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这座海边的小镇反而更加喧闹了。

唯一一条贯穿整个小镇的长街,两侧燃起了盏盏灯火,不断有客人迎着火光策马而来,街面上马蹄声络绎不绝。

这些人的目的地毫无疑问,都是直奔酒楼而来。

当柳七踩着木制的楼梯一阶一阶地往下走时,一楼大堂满座的宾客纷纷扭头,冲柳七投来了各异的目光。

“这小娘子什么来头?”有人目露精光,眼中贪婪之色不加掩饰。

话音刚落,临近桌上一翩翩公子折扇轻摇,轻声笑道:“她啊,姓柳名七,这位朋友若是兴趣,不妨上去会一会。”

刚刚那人闻言眼瞳一缩,随后默默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能被仙舫邀请来此的江湖人士,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或许他们当中没几个人亲眼见过柳七,但“柳七”这两个字,他们不可能没听过。

柳七拾阶而下,就在她刚刚踏上一楼大堂的地板时,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公孙幽早已候在了楼梯口。

“柳姑娘,房间可还满意?”公孙幽先是抱剑行了一礼,随后恭声问道。

柳七抬眸扫了她一眼,而后迅速收回了目光,淡淡地回道:“还行,就是外面吵吵闹闹的,让人心烦气躁。”

说罢,柳七目光微转,余光一扫大堂内的众人,继而一言不发地越过了公孙幽,朝着最近的一张桌子走去。

那张桌子上本来已经坐满了四个人,他们眼看着柳七一步步走近,顿时面露紧张,手也不情不自禁地摸向了放在桌边的兵器。

“柳姑娘,您的位置已经留好了。”

身后传来了公孙幽的声音,但柳七并未理会,而是径直走到了桌前,睥睨的目光一扫桌上神色紧张的四人,从口中淡淡地蹦出了一个字:“让!”

四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面露羞愤的同时,却还是接连站起身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垂着头便离开了桌子。

柳七看见四人离开之后,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随后薄唇轻启:“这位置正好,公孙幽你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说了。”

公孙幽看向柳七的目光之中明显涌出了几分无奈,她看了看大堂正中那张无人的方桌,正是她为柳七单独预留的位置。

而大堂正中央一共四张方桌,另外三张之上皆已坐了人。

其中与本应留给柳七那张相毗邻的桌子上,也只坐着一人,此人满脸横肉却身穿浣洗地有些发白的粗布僧衣,头顶着一个明晃晃的光头。

正是五义之一的“怒目金刚”,空恨!

虽然同为绝顶高手,但和万众瞩目的柳七不同,堂中无人敢朝空恨看上一眼,偶有人投去视线,也是惊鸿一瞥迅速挪走。

空恨脸上时刻保持着狠厉的表情,一双虎目不断在堂中众人身上打量着,直至看到柳七强行坐了别人的位置,方才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后口中骂了一句:“果然也是一路货色!”

空恨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场的皆是江湖中人,同处一室的情况下岂能听不见。

刹那间众人瞬间屏住了呼吸,随后紧张的视线纷纷锁定了柳七的背影。

因为柳七所坐的位置靠近酒楼大门,而且又是面对大门的方向而坐,所以大部分人并看不到柳七的表情。

正在为柳七斟茶的公孙幽有些好奇地瞥了一眼柳七的面容,见其面无表情,好似没有听见刚刚空恨所言。

此时大门外一阵风吹了进来,大堂中瞬间弥漫着海风特有的腥味,在座的众人少有在海边常住的,自然闻不惯这股味道,纷纷皱起了眉头。

公孙幽见状冲着门口两名持剑少女使了个眼色,随后两名少女便心领神会地关上了大门。

嘭!

大门被关上的瞬间,众人心头一跳,随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公孙幽。

公孙幽恢复了此前清冷的表情,一边往大堂的正中走去,一边朗声说道,“仙舫上一次回到中原,已是六十年前,想必那时候的诸位应该还没出生吧。”

话音刚落,刚刚那位手拿折扇的翩翩公子突然站起来,对着公孙幽微微一笑,继而环顾周围的同时,一脸从容地说道:“在座的都是仙舫的老朋友,我想公孙仙子就不必说这些废话了。”

“程公子说的极是!”翩翩公子话音刚落,另一个赤裸着上半身,鼻子嘴巴以及耳朵上挂满了铁环的壮汉粗着嗓子说道,“公孙仙子不妨直说,这一次咱们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上仙舫一趟!”

公孙幽此时已经走到了大堂的正中央,冷冽的目光一扫站起来的两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那手拿折扇的翩翩公子身上,继而慢条斯理地说道:“‘玉扇书生’程亮,若无当年你祖父从仙舫中学得的内功,只怕你程家今日还是一个藉藉无名的破落户。”

“至于你……”公孙幽目光缓缓移动,落在那满脸银环的壮汉身上,当即一脸不屑地说道,“当年你师傅学得一手无定飞环,可不是让你现在挂在脸上的!”

话音刚落,那满脸银环的壮汉瞬间脸色涨红如猪肝,但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至于那“玉扇书生”程亮,虽然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但飞快扇动的折扇,已然出卖了他内心的焦躁不安。

公孙幽默然收回了目光,随后一扫堂中众人,目光所及之处,众人无不低首垂眸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公孙幽见状方才冷冷地说道:“我希望诸位能够清楚,仙舫不是在和你们做生意,在座的能有今日的地位,这背后究竟和仙舫所传的武功有多少干系,我想诸位心中一定有数。”

“程亮,还有这位……”公孙幽眼眸一凝,冷冽地目光再度扫向了两人,“你们没资格再和仙舫来往了,滚出去!”

“滚出去!”

公孙幽一句厉喝不但回荡在大堂之内,更是萦绕在堂中众人的心头。

此时那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他一脸惊骇地望向了公孙幽,双唇微微张合正欲开口解释什么:“我……”

苍——

剑吟声一掠而过。

公孙幽面色冷峻地收剑归鞘。

嘭!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玉扇公子”捂着脖子痛苦地踉跄了两步,随后便仰面倒下了,周围的人见状无不退避三舍,生怕沾染了晦气。

而那满脸银环的壮汉看见这一幕,也顾不得脸面了,强忍着心中的惊惧,对着公孙幽躬身道:“公孙仙子消消气,在下……这就离开!”

“哼!”公孙幽看都未看他一眼,冷哼道,“滚吧!”

壮汉闻言如蒙大赦,当即不顾一切地朝着大门的方向冲去,就在他双手攀在了门栓之上,脸上露出了逃出生天的笑容。

唰!

堂中众人只见眼前一道寒光闪过。

壮汉脸上笑容瞬间一僵,他双臂颤抖着想要扒开大门,但无尽的寒意如潮水般涌上,顷刻间便将其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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