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闹闹半天,什么都没谈下来,这次社员代表大会就这样虎头蛇尾结束了。

大家很快就散去了。

“农村工作不好干吧?”任梅花站到了陈严旁边。

陈严道:“与人打交道从来都是难的,农村工作本就是最难的,来之前我就有了心理准备。”

任梅花道:“你现在走也还来得及。”

陈严却道:“我说了,那三件事不完成,我不会走。”

任梅花道:“你倒是好脾气,可我还是奇怪,你一个外来户,为什么非得在我们村里搞这些事情?”

陈严道:“我不是外来户,我就是三石人。”

任梅花愣了一下,问他:“你哪家的?”

陈严道:“我户口已经迁进来了,来了就是三石人,我是如此,移民也是这样。我不是某个人的干部,也不是某个群体的干部,我就是三石大队的干部!”

任梅花被他说得接不上话。

陈严道:“我知道大家都很想吃饱饭,又很怕吃不饱饭,都想做出改变,可又怕做一大堆无用功。大家对我不够信任,认为我只是来走个过场,给自己增加点大队基层工作经验,干不了两年就会升到公社,升到区里去。”

“不是……”任梅花正想解释。

陈严又道:“这事不怪他们,是我的工作不够到位,不让大家吃饱饭,我是不会走的。但不管怎么说,安置移民这个事情必须要尽快做好,不然移民闹起来,就得出大麻烦。既然大家都信不过我,那我就去找他们信得过的人,一个小队一个小队,挨家挨户上门去做工作。”

任梅花呆了一下:“挨家挨户?”

陈严断然道:“我就是用牙咬,也得一点点把这件事情给啃下来!”

任梅花被陈严的果决气势慑住,她问:“我怎么听出有股子舍身炸碉堡的气势。”

“又不是没炸过。”甩下这么一句之后,陈严转身去找草鞋,上山得穿草鞋,草鞋磨坏了不会心疼。

任梅花问他:“你以前到底干嘛的?”

陈严没有回答,光脚穿上粗糙的草鞋之后,又去任梅花家拿了一捆火蔑。火蔑是做完竹器剩下的竹黄废料剖成细丝晒干之后,放到水中养上半年到一年,然后捆成一把,再度晒干储存,是景宁山区主要照明工具。

任梅花追问他:“哎,你打算去哪儿?”

陈严道:“上小余山。”

“现在去爬小余山?”任梅花惊呆了,她赶紧劝道:“要不明天早上再去吧,这大晚上怎么爬山?”

陈严把草鞋绑好,他说:“我等得起,移民等不起,走了。”

任梅花根本劝不住他:“那……那你知道要去找谁吗?”

陈严忽的停住。

任梅花试探地问:“雷阿公?”

黑暗中看不见陈严的神色,但任梅花感觉对方停顿了好几秒,才听到他说:“对,这个给你。”

“什么?”任梅花伸手接过来,发现是钱和粮票。

“三角五分钱,一斤二两粮票。”不等对方拒绝,陈严便道:“这是吃派饭一天的标准,你把我当客人,但我拿自己当干部。谢谢你的招待,石蜷很好吃,不过这也让我想起了一个景宁流传很久的故事。走了,不必送。”

说完,陈严左手夹着火蔑,右手拎着蓑衣,赶着夜色,连夜爬上了去小余山的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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