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韩建试探性地轻声问道。

看到李晔毫无反应,似乎闭目睡去后,韩建又从怀中掏出了几份文书。

其中有发给朱温的,有发给李克用的,甚至还有发给延王李戒丕的。

一旁的昭仪看到韩建竟然如此大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对崔胤复相的任命,至少是通报给了圣上李晔,韩建最多是僭越。但是现在,他干的就是矫诏诛九族的大罪啊!

韩建斜眼一撇向那个昭仪,吓得昭仪赶紧捂住了嘴。

“哼!”韩建用完了玉玺,还放回在御案上。

“陛下好自为之,臣建告退!”

等到韩建完全离开,李晔坐了起来。

身旁没有史官。他拿出纸笔,默默地记录下这份天子的屈辱记录。

“天子病中,韩建毫无忧戚之意。”

“天子御诏,竟敢夺去玉玺,自行奏印。”

“所书公文,未及审阅,矫印专行。”

天子已经窝囊到了这个地步,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

华州城北五里之处。

这里的地形还算平坦,但是土质又碱又硬,所以不适合耕种。

反倒是作为战场,很适合进行作战。

黄河天险被突破后,华州城外的隘口也被沙陀军一一冲破。

败退的镇国军围聚在离城池更近之处,化零为整,各个残部报团行动。

沙陀军这边,延王李戒丕率军一直突破到此处,就地安营扎寨。

这一路上虽然受到了一些阻击,但是沙陀军过硬的战斗力,让那些阻挡都显得不痛不痒。

敢于靠着城池如此近的距离下寨,也说明了延王破釜沉舟的决心。

还好这个时代的城墙上没有配置火炮,离城池太近安营扎寨,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敌军的动向如何,城外还有多少力量?”延王询问道。

“只剩下左武卫都将蔡敬思,聚拢残兵不到万人,与我军之南间隔一里外驻扎。”

蔡敬思,是韩建手下的得力将领。他接到韩建的命令,收拢残部,占据有利地势,看来是要在城外与沙陀军的先头部队作最后一搏了。

“把骑兵分在两翼。护军列在最前,拱卫中心。”延王将兵力作出了部署。

就在这时,外头喧哗声大作。一个传令兵溜进了营帐,向延王请示:

“将军,有贼子乘我部立足未稳,前来挑战。是否应敌?”

“厉兵秣马,准备作战!”延王命令道。

……

“据说沙陀人性格暴烈,只要派士兵前去叫骂,他们就会立即迎战。果然所言非虚。”蔡敬思自言自语。

他取出了一个匣子。匣子中,就是韩建给延王准备的大礼。

“镇国军上下,随我上阵。”

两军对垒。距离已经不足五百步,几乎到远程武器的打击范围了。

晚秋气爽,正是万物肃杀的时节。

镇国军的合军有一万余人,是沙陀前军的两倍多。

蔡敬思虽然是其中官阶最高的将领,手中有韩建授予的旌旄,但诸部合军,不是好统帅的。

他能做的,就是把士兵尽量整齐排列,并且把精锐押在中军,希望在中军以数量优势,力克过去。

而且,蔡敬思手中最大的底牌,是两军中间,前期挖好、做好了掩饰的陷马坑。沙陀军是进攻方,只要引导他们的骑兵冲进来,届时人仰马翻,马上就可以席卷反杀。

沙陀军这边,则是有板有眼地摆出了阵型。五千人的部队,分成了十个方阵,两翼是最精锐的骑兵,中间是基础步兵和步战骑兵,还有非沙陀族的其他族人组成的护军。

护军的作用,一是保护中军,不被骑兵冲击;二是被用作填充战线,有点像高级炮灰。

沙陀军皆是精锐之师,编制整齐,自然是结阵作战。

与后世小说家言不同的是,这些阵型并没有什么响亮的名头,不过是根据中军将领的临场指挥,随即组出兵力厚薄、聚合分散、包围反托等一系列的变化,来有效歼击敌军。

兵书上的阵型都是死的,战场却是千变万化的。读了兵书,摆个固定的阵型,就自以为能迎敌,这就叫“纸上谈兵”。

延王李戒丕在中军的望楼,看到了镇国军乌央乌央的人马,没什么章法地排列于前。只有对方主将蔡敬思的亲卫,还能看出组成了一道防线。

“竖子以为不知汝计否?”延王冷笑一声,翼王早就把镇国军的防御举措介绍过了。

敌军用来防御骑兵的办法,无非是拒马、陷坑。平地上一眼过去并没有布置拒马,那一定用的就是陷坑了。

延王打算先看看敌军动向。

蔡敬思看到沙陀人马十分定心,不急着进攻,心中有一些焦急。看来立刻就要诱使对方进攻才行。

他向前移动了五十步。亲兵举着十几面盾牌,一直包裹在他身前。

“延王,还有对面的沙陀人听着,尔等妄动刀兵,举兵反叛,这是圣上亲自下达的诏书。尔等看好了!”

一旁的弓手将两封诏书卷在箭上,斜向高处射出两箭,两箭带着诏书飞出,扎在沙陀军面前的地上。

延王迟疑了一下,还是让手下把两封诏书捡回来。一个小兵低身飞速向前拿取,而后返回。

如果是其他将领,完全可以不理会阵前敌军的这种动作,但延王是朝廷亲王,必须要自惜羽毛。

第一封诏书,是斥责延王私下出逃,与外藩勾结,引兵进犯。上面要求延王立即就缚,否则休言皇室不念血亲。

第二封诏书,则是发给李克用的。御书上命令李克用立即班师回镇,否则朝廷将不念及黄巢叛乱中沙陀人的救驾之功,将剥夺李克用的王爵。

延王继续冷笑。出逃华州,到河东搬救兵,这是圣上李晔的意思。如今大兵已至,拿出这种狗屁诏书来,就能退兵了?

“贼子不仅挟制天子,而且矫拟诏书。传我军令,护军小心推进,骑兵跟随其后。若是遇到陷坑,让前排骑兵立即下马,勿恋马匹。”

蔡敬思看到沙陀军动了,自然以为是激将之策起了成效,心中暗喜。

“传令三军,原地不动。等到敌军与我短兵相接,听候鼓声,再进行反攻。”

按兵不动是必须的。陷坑是为对手挖的,总不能让自己人掉进了自己的陷阱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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