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2、看 场
经过前两天的动员宣传和前期准备工作,明天就到第一天正式交公粮的日子了。这天晚上,老五和狗娃子睡在晾晒麦子的碾场上看场。俩人各自铺了一张草席,俩人躺在草席上望着满天的星斗,边乘凉边天南海北的谝了起来。
狗娃子摇着蒲扇说:“世间就咱这农民活的最辛苦,自古到今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以前旧社会可怜的家里还没有地,父辈都是给人家拉长工,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顿饱饭。现在新社会了,地是多了,饭是能吃饱了,可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在地里刨,也挣不下个啥钱。还是工人好,人家上班,国家给发工资,最后老了退休了还有退休工资领。可咱农民辛辛苦苦打的粮食,把最好的都给国家上交了,前几年交完公粮就得赶快借粮吃,咱一样不是给国家做贡献,可到老了,咱农民啥啥都没有,咱哪点就比工人给国家贡献少了?!”
老五说:“那旧社会,咱农民好多没有地,现在不是人人都有地了,最起码能先吃饱饭。这交公粮也是相当于给国家上农业税呢,土地是国家的,咱承包了国家的地,给人家交公粮这都不是天经地义么。你没听上边宣传的,交够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再说这么大个国家,都不交税国家哪有钱发展,咋搞建设。”
狗娃子说:“理是这么个理,给国家交公粮咱也不是想不通,只是说,天底下还是咱农民最辛苦,最可怜。”
老五坐起来拿起烟袋锅装满旱烟点着砸了两口继续说道:“咋不是的,这世上也就是种地最苦。人常说,世上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可这三苦我觉得和种地比起来倒算个啥。一年秋忙两料真真是能把人脱层皮。你光看这夏忙,割麦、拉麦个子、拉到场里再摊场、碾场、扬场,最后摞麦秸,晒粮食,哪一样不把人能累死,最后上公粮,人多黑白排不上队等上几天不说,要是验不过,三回五回的往回拉。”
狗娃子一听,也坐了起来喝了一口酽茶说道:“哎,我这一听上公粮就发熬煎,那年我的麦子淋雨了收的晚,最后有些发霉,去给人家交公粮跑了五回都没过,最后我急了,给人家验收员恨不能跪到哪儿说,这已经是挑的最好的粮食,我吃的还不剩这呢。可人家验收员说,人家执行的也是国家的标准,最后把我逼得没法才回来在每家错腾一些,给人家把粮先交了,到第二年新麦子打下来才给人家还的,这事你还记得不?”
老五说:“咋不记得,我现在就是发愁,明天开始正式上粮了,咱队里的事我还是有把握的,只是明天拉去光排队还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你想一下,这每年为交粮各村为了抢位置掺队,那年不打锤闹仗,招嘴就从俩人打捶,引发到俩村直接打开了,那年不打几个血头狼出来。”
狗娃子笑着说:“你那年交粮去也彪着呢,硬是一个人把人家村里的十几个小伙子放展了,最后把他们村那些剩下的硬是瘆住了,没人敢上。”
老五也笑到:“那会儿还是年轻,就不知道啥叫个害怕。”
老五说:“明天咱几家是头一波,明天晌午咱趁着天气热收了晾晒的麦子,我套上车先拉咱几家的粮食。去看看今年这啥情况,回来再决定哪个时间段队里大批量的再去。”
狗娃子问道:“明天除了咱三家还有谁家?咱这一家下来,一个人百十来斤,一家平均五口人,下来就是五六百斤。这一马车下来最多也就是拉个六七家,再多我看也拉不了,上边还要坐人呢。明天我让我的俩光葫芦也去一个,这秀兰的麦子她一个人是挪腾不动的,到时让在外边看马车就行。”
老五说:“明天咱这一车先去五家,咱三家再加上徐精明家的,还有对门子哑巴家的。明天劳力确实不够,那你就把你大娃子叫上。这会儿也不早了,咱俩赶紧睡。”
第二天晌午,老五和狗娃子、俩光葫芦双胞胎儿子还有秀兰趁着日头正红,把晾晒的麦子收拢在一堆,各家都把上边最好的粮食挑出来,找来长虫皮口袋灌好,做好标记堆放在一起,老五就去套马车。
先装了三家场上交粮挑出的麦子。然后去装哑巴家的麦子。到达哑巴的场上,哑巴和李飞的爷爷麦子还没有灌好口袋。哑巴一见老五过来,就赶快用手给老五比划着,告诉老五收麦子儿子李飞也一直没回来,只是托玲玲给家里带回来一百块钱。这事其实老五也知道。老五安慰了一番。众人趁着俩人交谈,都又急忙上去帮忙,狗娃子拿起木锨,秀兰张开口袋快速灌了起来。狗娃子的光葫芦儿子,也和李飞的爷爷配合着灌麦子。等把哑巴家用于交粮的麦子也装好。老五又套上车来到村北徐精明家的场上。徐精明交粮用的麦子早已晾晒完毕,早早都堆放在场沿等着老五。
老五到了徐精明场边,看见徐精明就老远跳下马车。拽着骡子缰绳大声打着招呼:“徐叔!”见老五过来,徐精明也很开心。老五停下马车,这时车上坐着的狗娃子父子俩、秀兰、哑巴也都赶快从车上堆放的粮食上下来。老五对徐精明说:“徐叔,你不管了,你儿子不在家,粮食让我们几个给你扛,你一会儿人跟着去看好自己的麦子就行。”
在老五心里,他和徐精明是很亲近的。除了以前徐精明和自己的父亲李松仁交好以外,更重要的是老五当年结婚急用钱,要不是徐精明帮忙,他是无论如何也凑不起那笔钱的。在老五眼里,徐精明对自己有大恩。当然对徐精明感恩的不止老五,包括一起去割竹子的狗娃子。
老五制止了六十多岁的徐精明去搬口袋,“徐叔,您别动了,有我和狗娃子呢。”两手各手提起一个八九十斤装麦子的口袋,两手拎起,走到马车跟前,右臂一晃就甩上去一袋,左臂一晃又甩上去一袋。大伙一看,都被老五这神力惊住了。徐精明笑着说:“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彪。”狗娃子和他的光葫芦儿子也一人扛起一袋,放上马车。秀兰和哑巴俩人共同抬起一袋也放上马车。狗娃子父子俩又爬上马车把粮食摞平整,众人才又重新爬上马车坐在粮食袋子上。徐精明就坐在马车车辕老五的右侧。老五一甩响鞭:“得儿起!”众人就向公社的粮站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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